池天橫坐在辦公桌后,神智飄忽的望著天花板,思緒陷在另一個時空里。
她已經(jīng)走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他變得反常,每天準時下班就回別墅,再也不像過去那樣在不同女人的住處輪流過夜。
只是別墅里空蕩蕩的,沒有飯菜香味,也沒有暈黃燈影守候著自己的歸來,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失落。
他不曉得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過去那些年她還在屋里的時候,他從來都沒發(fā)現(xiàn)有人在等待是多么溫暖的一件事,所以常常隨心所欲,想留就留,想走便走。
可是現(xiàn)在,當(dāng)屋子里再也沒有她的身影,衣櫥里只剩下他的東西時,他才恍然發(fā)現(xiàn),原來沒有人守候的滋味竟是如此難受。
心里某個地方像是被掏空,讓他心痛難忍。
每天下班,他從外頭買晚餐回家,坐在餐桌旁,總會不經(jīng)意的抬頭看向她過去坐的位子,神智恍惚到甚至以為她只是在廚房張羅清洗,很快就會出來坐下。
夜晚入睡,他在沒有她的氣息的大床上翻來覆去,腦海里翻轉(zhuǎn)的都是過往那些年她在自己懷里酣睡的甜美模樣。
他知道自己變了,變得煩躁易怒,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但是,他真的無計可施。
原以為就算沒有她,日子也不會有什么差別,生活還是可以過下去,可是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少了她的日子,自己根本連該怎么笑都不記得。
或許是她施了什么魔咒,從他這兒拿走一些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的重要東西……
這時,敲門聲響起。
他緩緩拉回神智,面無表情的抬頭。
「經(jīng)理,這是你之前吩咐要的報表,財務(wù)部同仁已經(jīng)整理好了!姑貢〗銊幼餮杆俚膶⑽募䲠偡旁谧郎。
池天橫擰眉,低頭翻看,才看了兩頁,立刻抬起頭,臉色冷到極點,緩緩合上文件夾。
「拿回去,這不是我要的東西!」他將文件夾往前推,嗓音冷冽。
昨天才從別的部門借調(diào)過來的資深秘書皺起眉頭,推了下眼鏡,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聽不懂嗎?誰讓你拿上一季的報表過來?!我要這一季的!」見秘書小姐還站在原地不動,池天橫臉色一變,揮手就將文件掃到地上!格R上去,不要讓我等!」
從沒看過他這個樣的資深秘書嚇到了,立刻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飛也似的奪門而出。
難怪這個部門的秘書小姐全都自動請調(diào)或辭職,現(xiàn)在她終于知道原因了。
「蠢!」一掌拍在桌面,池天橫失去耐心的低吼。
真不曉得最近的秘書是怎么回事,全都笨得像豬!
「叩叩……」
差點在走廊上被飛奔而去的自家秘書撞到,又在門外聽見他的吼聲的池振華冷靜的推開門,走進辦公室,目光銳利的盯著池天橫。
「剛剛被你趕出去的是我那個部門最資深的秘書!箾]有指責(zé),只是在陳述事實,池振華走到沙發(fā)旁坐下。
「我知道,但是資深并不等于專業(yè)!钩靥鞕M冷漠的起身,轉(zhuǎn)身面向落地窗。
窗外,天空藍得連片云都沒有……
「或許是吧!但是我的秘書小姐有多少能力,我這個上司不會不曉得,而且這一個月你趕走兩位秘書,又讓其他兩位自動請調(diào)別的部門!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今天他才覺得自己真的有必要過來一趟,找他好好談?wù)劇?br />
「那不關(guān)我的事,是她們工作沒有效率,浪費我的時間!」池天橫動也不動,繼續(xù)看著天空。
「真是如此嗎?」池振華沒有正面評論,「老三,你多久沒休假了?去休個假!」
「沒有必要,我根本不需要休息。」池天橫冷冷的說。
他好得很,還可以每天加班,根本不需要休假。
「不休假也行,我給你時間,去把你的心找回來!钩卣袢A冷靜的看著他的背影。
或許老三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狀況,但是所有的人都清楚的看在眼里。
這一整個月,他失去了過去的理智和平靜,隨便一件小事都能讓他煩躁、失控。
「找什么心?我的心還在這里,你要我找什么鬼?」池天橫緩緩轉(zhuǎn)身,一手指著自己的胸口。
要是沒有心,人早就死了,所以他的心又怎么可能不在它應(yīng)該在的地方!
「真的在嗎?雖然你的確有呼吸,心臟有跳動,可是某部分的你根本已經(jīng)死去,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這一個月你完全變了一個人,要我一一指出你的失控行為嗎?」
池天橫默然不語,直勾勾看著大哥。
「兩個禮拜前和客戶談生意,當(dāng)場摔筆走人,差點讓公司失去生意夥伴。上個禮拜又和工程部經(jīng)理為了權(quán)責(zé)問題,鬧得不可開交。還有,連續(xù)換了四個秘書,最后逼得我必須調(diào)自己的秘書過來支援你。隨便都能舉好幾個例子,你還要我說下去?」池振華冷靜的看著他!改氵^來,我們坐下談!
聽見自家老大的話,池天橫頓了片刻,終于冷著臉走到沙發(fā)旁坐下。
「我并不會永遠都這樣,很快就會沒事!顾淅涞恼f,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確是因為楚凈的離開而受到影響。
「可是我卻認為如果你不去把心找回來,可能花一輩子的時間都不會復(fù)原。」池振華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猜想到的原因問出口,「她是不是已經(jīng)走了?沒有回來?」
「我不想談這件事!」池天橫的心一震,本能的就想站起身,不愿意再說下去。
池振華拉住他,難得語重心長的說:「不要逃避問題!相信我,轉(zhuǎn)身不去面對或許會暫時覺得舒服,但是總有一天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后侮從來都沒停止,空掉的部分沒有人可以幫你填補。你想念那女人,對不對?」
他和心愛的妻子也曾經(jīng)歷重重誤會,最后好不容易才能攜手相伴走到今天。
這世上沒有人不曾踏錯腳步,可是只要愿意,每一刻都是能重新開始的機會。
「大哥……」池天橫轉(zhuǎn)頭,眼里有著錯愕和驚訝。
沒想到很少開口管他人事情的大哥,竟會知道自己的想法,他愕然無語,僵坐在沙發(fā)上。
他的確是非常想她,想念到連心都開始痛了。
但是她只是一個來報恩的女人,如果當(dāng)初不是外公以龐大債務(wù)相抵做要求,她會來嗎?
除了償還債務(wù),她心里可有一點他的存在?
這一刻,思路忽然變得清晰,池天橫目光一凜,終于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很在乎楚凈那個女人!
因為在意,因為覺得她只是為了償債才留在自己身邊,所以他非常失望,寧可轉(zhuǎn)身去找其他女人,也不想回頭多給她一些溫柔。
他以為只要不付出感情,不交出半點真心,就能守住自己的心,不讓自己在認為她只是報恩、沒有真心的念頭里,覺得失望和受傷。
可是就算不去愛她,用盡力氣與她保持距離,她還是在這七年里,一點一滴穿透他的心防,用溫柔將他纏繞得再也無法脫身。
他還有機會能再見她一面嗎?
「如果她對你有不同的意義,甚至你這輩子都舍不得讓她走,那就快點去把她追回來,女人有時是很能狠下心的,就算深愛一個男人,但是如果被對方傷透了心,覺得再也不可能有未來時,轉(zhuǎn)身離開的態(tài)度也會非常堅決,那時任憑我們男人再怎么哀求,都沒有挽回的余地。我想她應(yīng)該是對你有情,否則不會這么多年都守在同一個地方,等待著你。」池振華說出自己的想法。
「她真的對我有情嗎?走得毫不遲疑,所有的東西收拾得一干二凈,彷佛過去七年從來不曾出現(xiàn)……」
池天橫靠著沙發(fā)椅背,難得在旁人面前顯露出心里的掙扎。
雖然不曉得她真實的想法,但是他這一刻卻清楚的確定自己有情,只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因為他真的不曉得她是否和自己一樣,也會為了這七年的點點滴滴而心動,徘徊不忍離去。
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隱藏住那種害怕一旦付出愛,卻又得不到回應(yīng)的恐懼,所以這些年他和眾多女人廝混,在不同的懷抱里逃避流浪,以為這樣就可以讓自己不再混亂和痛苦。
但是時間證明,逃避無法解決事情,她離開后的這一個月,他才知道自己早已動心,再也無法舍棄她了。
「她有沒有情,我不能確定,真相只有你和她知道。可是只要仔細回想,我想你應(yīng)該不難發(fā)現(xiàn)答案,到底愛不愛,有沒有用真心對待,只要看著彼此的眼睛,就能知曉。」池振華說。
眼睛是靈魂之窗,任憑再微小的意念,都會從眼神中透露出來。
池天橫緩緩閉上眼,腦海里閃過楚凈望著自己時的每一幕。
每次他回家,她含笑前來替他開門的景象;每個早晨,她邊吃早餐邊抬頭偷偷望著自己的神情;還有上個月他生日的隔天,返回別墅見到一桌飯菜和完整未動的奶油蛋糕,上頭的花紋和他的名字顯得生澀、笨拙,一眼就看出是她親手替他烘烤,用心做出來的……
但是他卻沒有回去,讓她一個人對著滿桌的飯菜,枯等了許久。
他不曉得那天她等到幾點,卻看到蠟燭燒得只剩下尾端一點灰燼,飯菜分毫未動的桌上,有兩副干凈的碗筷和她留下的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你自由了!
就是這幾個字,讓他在空無一人的飯廳里愣坐了許久。
現(xiàn)在再回想起來,他忽然覺得心好痛,懊悔不已,真想賞自己一巴掌。
因為害怕分離,不想讓自己的脆弱顯露,所以他像個懦夫似的逃開,約了別的女人狂歡慶祝,以為這樣就可以不用說再見,然后便不會覺得痛苦難受。
可是看到那個蛋糕,他才知道自己早已心痛得無法形容。
如果沒有真心,這些年她又怎么會滿臉渴望的望著自己的背影,然后小心翼翼的守著那個家等他回去!
她這么用心,他竟愚蠢得直到今天才發(fā)現(xiàn)?!
其實她一直都是有心又有情的吧?
現(xiàn)在他終于想起來了,她看著自己的時候,神情總是眷戀深刻得連此刻的他都為之悸動。
池天橫站起身,眼里有著幡然了悟后的懊悔。
「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做了那么多蠢事,荒唐到連自己都沒法原諒自己!她已經(jīng)走了一個月,我卻直到這一刻才體會到她用了多少真心在守候!大哥,女人是不是真的鐵了心就不會回頭?」
池振華跟著站起身,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說:「不用管這里了,我會讓老二過來坐鎮(zhèn)!
「我要休假,從現(xiàn)在開始無限期請休,直到我將她帶回來為止。」他目光一凜,急切的開口,拿起西裝外套就往外走。
現(xiàn)在才回頭,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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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人的路漫長又麻煩。
說要去找楚凈,可是出了公司的大門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連她家在哪里都不曉得。
可見這些年他的刻意忽略有多過分!
但是現(xiàn)在不是懊悔自責(zé)的時候,他的腦海閃過外公的臉,隨即驅(qū)車奔向池家大宅,追著老人問了許久。
祖孫倆照例又吵了一架,池鎮(zhèn)惱怒的翻出檔案夾,扔到他面前,他這才急急忙忙撿起紙張,照著上面寫的住址,找到楚家人現(xiàn)在居住的公寓。
只是才說明來意,報上自己的姓名,立刻就讓楚家剛當(dāng)完兵回來的小兒子轟了出來。
找不到人,又不愿意這樣空手回去,他站在公寓樓下,煩躁的等了一夜,自以為是的認為楚凈若是在家,總會要出門上班或什么的,到時他至少還可以當(dāng)面和她談?wù)劇?br />
可是一天過去了,楚家人出門的出門,買菜的買菜,就是沒看見她的身影。
他仰頭望著楚家的陽臺,難得失去平日的篤定,開始暗暗祈禱,希望楚凈能走出來看他一眼。
她應(yīng)該是在家的吧?
只是不愿見他,所以才沒跨出家門口一步。
池天橫暗忖,繼續(xù)望著空無一人的陽臺,完全沒發(fā)現(xiàn)買完菜回來的楚母正遲疑的盯著自己的背影。
幾分鐘后,楚母終于猶豫的走上前來。
「池先生……」她為難的開口。
池天橫猛地回頭,「伯母……她在嗎?能不能讓我見她一面?我……」他驀地頓住,難得的露出懊惱的神色。
就算她心里已經(jīng)沒有他,可是他至少也要親口跟她說聲抱歉……這么多年都沒有善待她,總是讓她一個人守著別墅,付出的心意沒有得到正視和回報。
「對不起,池先生,你還是走吧,不要再來了,小凈她……她沒有住在這里,你就算繼續(xù)站在這里等,也不可能看見她!
一談起自己那令人心疼的大女兒,楚母就滿心愧疚。
「為什么?她去哪里了?為什么沒有住在這里?這兒不是她的家嗎?不和家人在一塊,她還能往哪里去?」他錯愕不已。
她到底去哪里了?為什么連自己的家都不回?
「池先生,老實說,我很感謝你們池家對我們的幫助,可是站在一個母親的立場,卻又對你無法諒解,我知道自己這么說不對,是過河拆橋的行為,因為如果沒有池老太爺?shù)膸椭,我們一家人現(xiàn)在不曉得流落到什么地方,可是小凈是我的女兒,和她弟弟妹妹一樣都是我的心頭肉,看著自己的女兒這些年在外頭委屈受苦,我一想到就自責(zé)不已……」
說著說著,楚母忍不住眼眶泛紅,語音哽咽。
「如果可以,請你放過她,就當(dāng)小凈已經(jīng)死了,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好好重新過生活。你是富貴人家的少爺,要什么女人都可以找得到,可是我家小凈不一樣,女人的青春有限,她為這個家犧牲太多,現(xiàn)在我們只想保護她,希望她能快點忘記過去,重新找個愛她的男人好好過日子。你不是她能高攀得上的人,所以拜托你放過她,別再找她了!」楚母強忍著不讓眼淚溢出眼眶。
「這是她的真心話?」池天橫神色驚愣。
這就是她的決定,再也不回頭看他了?
不!就算真是如此,他也要聽她親口說。
除非她親口對他說,否則其他人的話他一概都不聽。他要見她,無論如何一定要見到她!
「不!雖然小凈沒有說,可是我知道她不愿意再提起過去的事。隔了七年,上個月她終于回到這里,但是只肯站在門外,怎么樣都不愿意進來,她說她是來道別,請我原諒她的不孝,別怪她這么多年都沒有回家;她還說她的心很痛,不曉得這些年是怎么撐過來……雖然剩下的話她都沒說出口,可是我這當(dāng)母親的卻可以從自己女兒的眼中看見痛苦和心碎!
「池先生,我不曉得你過去是怎樣對待小凈,也曉得自己沒立場生氣,但還是請你以后別再出現(xiàn),既然無法愛她,就別讓她傷心,這些年她過得好不好,我想你一定比我還清楚!池家對楚家的恩惠,小凈已經(jīng)報完了,麻煩你讓她好好離開吧!」
楚母終于掩唇低泣,不愿再說什么,提著菜籃轉(zhuǎn)身往公寓大門走去。
「不!不是這樣的!請你等一下!」雖然聽得驚愕心痛,可是一看見能找得到楚凈的線索就要斷了,池天橫說什么也要追上去攔人。
這一刻從她母親口中聽見她的傷心,他才曉得自己過去真的很不應(yīng)該,從來沒有好好對待她。
「楚凈不是來報恩的,我從來沒要她報什么恩,我只曉得沒有她,我過不下去……我想見她,請你告訴我,她在哪里?我一定要見她!」他神色凝重,急促的說。
楚母停下腳步,一臉訝然。「池先生,你是真心的嗎?」
「是,我從來沒有這樣求過別人,我知道自己對不起她,沒有好好照顧她,可是就算要道歉,也該讓我親口對她說,所以拜托你,務(wù)必告訴我,她現(xiàn)在在哪里?我要見她!我……我想和她重新開始,這一次我不會再讓她傷心!
他迫切的言語,誠摯又懊悔的態(tài)度,讓楚母更加驚愕的瞪著他。
半晌,她終于心軟了。
「我……我不知道她還愿不愿意見你,但是如果你可以讓小凈再次變得快樂,將過去的那個小凈帶回來的話,那么,我愿意相信你一次,給你一個機會。你跟我上來吧,我抄小凈的住址給你!
「謝謝!钩靥鞕M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一刻如此心懷感激,笨拙的伸手接過楚母手上的菜籃,跟著她走進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