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華山英雄輩出,不僅使其聲名大噪,更增添一股傳奇色彩。尤其它山勢險峻,巖壁陡峭,讓許多人只能望壁興嘆。一般平民百姓難窺其貌,只有濡沫相傳,大肆宣揚過往的英雄事跡。
冷颯自黃山一路施展絕妙輕功,快如閃電地抵達華山峰頂。然而他卻連蛛絲馬跡也未尋著,更遑論絕影的下落了。
放眼江湖之中,幾乎無人識得絕影的面目,如此一來,還有誰會擄走她?冷颯絞盡腦汁,只能想到應當是梅谷中人所為。況且那四名少女不也說了,梅谷谷主要求活捉嗎?
泠颯心中已有定奪,遂前往天鵬莊,尋那楚天擎。
此刻,天鵬莊莊主正忙著哄他那身懷六甲的嬌妻,誘她喝下補藥。
「我不喝!沽c側坐著,不悅地說。
「綾兒乖,這可是大家的一片好意,希望你身體健康,生出來的兒子白白胖胖的。你一定不忍心拒絕他們的苦心吧!」
「誰說是兒子?我偏要生個女兒!
「好好好。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F(xiàn)在聽話,把藥喝下去!固烨姘矒岬卣f。
自從綾兒有了身孕后,情緒變得較為不穩(wěn)定,尤其這喝藥一事,更教他傷透腦筋,天天得想盡辦法勸誘她,比處理龐大的家業(yè)還累。唉!他這呼風喚雨的天鵬莊莊主卻擺不平家中的嬌妻,若傳了出去,誰會相信呢?
「不要!你又敷衍我。天天都要人家吃這什么補藥,又濃又稠的惡心極了!人家都已經(jīng)肥得像頭豬,還補個什么勁?」柳綾用一雙委屈的美眸傳達心中的不滿。
「誰敢說你像豬?現(xiàn)在的綾兒全身散發(fā)著母性的光輝,美極了!
「別人當然不敢這么說,可我自己有眼睛,當然看得一清二楚。你不必哄我了。」柳綾有些悶悶不樂。
懷孕以后,眼看自己的身材日漸臃腫,柳綾對自己亦愈來愈沒有信心,心情也愈顯得煩躁不堪。
天擎豈會不明白她的心態(tài),只是沒料到她這樣介意。
他雙手捧起她嬌嫩的臉龐,溫柔地看進她的眼底,「你看我像是哄你的樣子嗎?」
見她無言地點頭,他懲罰似地吻住她誘人的小嘴,良久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妇c兒,除了你,我的眼里再也看不見任何人;現(xiàn)在你又懷有我倆的骨肉,將我的心更是填得滿滿的,再容不下其他人!
「天擎,我好愛你!沽c面色酡紅地攀著他的頸項,感動地吐露愛語。
「我也很愛你呀!」天擎拿過湯藥,「來,把湯藥喝了,休息一下,等會兒我再帶你去走走!
在他一番甜言蜜語之下,柳綾終於安分地服下藥湯,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莊主,冷公子求見。」管事入內(nèi)呈報。
「冷颯?快請他至書房,我隨后就到!固烨嫘⌒囊硪淼乇е鴭善藁胤亢螅觳竭~入書房。
「冷颯,別來無恙?」天擎高興地問候著。末見絕影的影子,他疑惑道:「怎么還不見絕影?你們還在鬧別扭啊?」
「在下此次正是為了絕影的事而來,順道向楚兄辭行!
「辭行?你要上哪兒?」
「西方。絕影教人擄走了。」
「嗄?!怎么可能?絕影的武功甚高,誰有此能耐動得了他?」天擎大為震驚。
「都是我的疏忽!
「知道是何人所為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我已有了底。」
「那好,我同你走上一遭!固烨媪x氣地表示。
「不了。此去路途遙遠,歸期不定,嫂夫人又臨盆在即,楚兄當留在天鵬莊,處理大小事宜!
天擎的確掛念妻子的狀況,可絕影的事又非同小可;再怎么說,人多總是好辦事嘛!
「這樣吧,我自莊內(nèi)挑些好手隨你而行,路上也有個照應!
「謝謝楚兄美意,但我想不需要。我倒是想借天鵬莊之勢,代為在中原武林詳加探詢,或許絕影仍在中原也不一定!估滹S難得提出要求。
「好,我立刻派人打聽消息,一有結果,我會馬上通知你!
「多謝楚兄!
「謝什么?我們都是自己人;何況絕影也是我的好兄弟啊,干嘛跟我客氣。」
「我也該起程了。保重!估滹S抱拳作揖。
「自個兒路上小心,有什么消息就傳書回來。」天擎送他至門口,交代著。
冷颯翻身上馬,對他微微頷首,便扯著韁繩向西邁進。
天擎目送著他的背影,心中的疑問有如一團迷霧,看不清也摸不透。而冷颯的嘴就像把鎖,不肯吐出任何消息。一切還得等到絕影安然歸來,才能弄清真相。
唉!這絕影也真是的,平日見他鬼靈精怪的,怎么會如此不留神,教人給劫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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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際突然傳來一陣搔癢,正往江南一路游山玩水的絕影忍不住抓著耳朵;是誰在罵她?
「怎么了?」駱云細心地發(fā)覺她的不對勁。
「沒事。」絕影不想多解釋。
「一定是壞事做太多,被人暗地里偷罵了。」關潼在一旁譏諷地說。
「關潼!」駱云喝斥著,不明白一向隨和的貼身侍衛(wèi),怎么對她說話總是夾槍帶棍的。
「你是羨慕還是嫉妒?」絕影斜倚著樹干,眼皮連抬一下都不曾。
「這有什么好羨慕、嫉妒的?」關潼不屑的啐道。
「盡管在下壞事做盡,仍有人對我念念不忘;而你,就算好事做絕,也不會有人將你放在心上!
「放屁!」這小子就會胡言亂語,氣死人了!
「關潼,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穎兄弟是我們雁虹堡的貴客,你怎么老是出言不遜?或許你該先回堡中等著!柜樤葡喈敳粣。
「不要啊!大當家,小的回堡后,誰來保護您?小的知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千萬別遣小的回去!龟P潼慌張地求饒。他可是大當家的貼身侍衛(wèi),對駱云打心底佩服,一旦被趕了回去,不就代表此一職位要拱手讓人嗎?
「該怎么做,你心里有數(shù)。」
關潼對著絕影哈腰鞠躬、猛賠不是,心裏只覺得無辜。
「這么大的禮在下可承受不起!菇^影輕盈地移開腳步,對駱云的作法相當不以為然。
這么跩?他都已經(jīng)拉下臉來道歉了,這小子還這樣藐視他?!關潼大眼一瞪,就想破口大罵,卻在駱云的眼神下住了嘴,忿忿地走開。
他就是看穎覺峰不順眼,對人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教人看了就生氣。不知大當家著了什么魔,一個勁兒地對他好,人家也不領情,根本就是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而且打一上路,他不知又弄了什么鬼東西在臉上,把一張宛若潘安的臉,扮成皮掀肉綻、傷痕累累的夜叉樣。成天對著這張臉,哪來的心情游山玩水?
駱云移近絕影的身畔,「穎兄弟似乎不太滿意?」
「豈敢。駱當家是高高在上的雁虹堡之首,在下哪敢有什么意見?」
「駱某雖然不才,卻不至於連諷刺的話都聽不出來。」
絕影正視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既然駱當家如此慧黠,又何必問我?」
「駱某雖知穎兄對在下有所不滿,卻駑鈍地不明白所為何事。穎兄弟心思機敏,相信必有一番特別的見解!共豢翰槐暗恼Z調,在在顯示出駱云不凡的氣度。
「或許駱當家在上位已久,自然有領導者的風范,調教自己的部屬亦無不可;但也不必如此壓抑別人的真性情,一味地違背情理吧?」
「原來穎兄弟是替關潼抱不平!但穎兄弟確是雁虹堡之貴客,以客為尊本是堡中信條,否則所有前來雁虹堡的賓客豈不都要落得敗興而歸?」看她與關潼互不對盤,駱云倒沒想到她竟會替他仗義執(zhí)言。
「此言雖有道理,但一個巴掌拍不響。駱當家如是說,莫非是怪罪在下言行失當,逾越本分?」
駱云一時接不上話,失聲而笑,「想不列穎兄弟口才便捷,倒教駱某失禮了。也罷,駱某不再插手穎兄弟與關潼的舌鋒相向便是!
絕影不吭聲地準備出發(fā),駱云經(jīng)過她身旁時留下一句,「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為何關潼總是被你氣得七竅生煙!
絕影愣了一下,被他突如其來的幽默感逗出了微笑。
關潼的嘴巴張得忒大。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他們大當家與穎覺峰竟然笑得如此——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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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颯一路趕路,就怕去得晚了,梅谷之人不知又要如何傷害絕影。
根據(jù)母親的說法,梅谷外圍的樹林乃依據(jù)五行八卦排列,若非對此道有所涉獵者,從來只有進,沒有出。幸好師父郬藜怪老對奇特的事物特別喜愛,也傳授予他陣死之術,所以他倒不擔心這一點。
然對梅谷的虛實,他并無相當把握。尤其梅谷主的徒孫眾多,光以人海戰(zhàn)術,就夠叫他吃不消了。再者,絕影的生父風長軒和師叔的武功出類拔萃,可一個當時死狀慘烈,一個也不敢輕忽梅谷的實力,只救出絕影,并未與她們正面交鋒。
或許他該從長計議,謀個對策,好殺她們個措手不及,順便了結絕影與母親和梅谷之間的恩怨。
冷颯主意既定,便先上青狼幫叨擾一會兒,順便圖個地緣之便,刺探軍情。
「冷兄弟,真是稀客!別后一切可好?」裘軼熱情地招呼。
「馬馬虎虎!
冷颯來訪時,適巧柴扇也在場,他好奇地詢問:「怎么不見那古怪調皮的風老弟?你們兩個不是向來形影不離的嗎?該不會又想作弄我們兩個老哥哥吧?」
「如果可能的話,她一定會如此做?上А
「可惜什么?」
「小弟一時疏忽,教她讓人給擄去了。」
「開什么玩笑?別人我還不敢說,但以你們倆的功夫,哪個免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老哥們有所不知!
冷颯將發(fā)生于黃山之崖的事情說與他們聽,并將他所得到的線索一一說明。
「這就是小弟突然前來拜訪的原因。不知你們有沒有任何風聲或線索?」
「可恨!梅谷欺人太甚,我們馬上到梅谷要人!」襲軼勃然大怒,一掌打得桌上。
「稍安勿躁!共裆壤鈶嵉暮糜眩D頭問著冷颯,「你們怎么杠上梅谷的?我記得她們向來低調,很少在江湖上行走!
「絕影的確與她們有些淵源!估滹S淡淡的表示。
「會有什么淵源?梅谷都是女人,風老弟又是個男的,難不成她們看上他的外表,故意將他劫去,以美色相誘?」裘軼異想天開。
「你說到哪去了?梅谷是男子的禁地,難道你忘啦?」柴扇受不了他的胡思亂想。
冷颯但笑不語,并未道出實情。
柴扇思索著,「難怪我總覺得風老弟神似那梅谷的老婆子……莫非……」
「莫非什么?說話干嘛吞吞吐吐的,一點也不干脆。你不知道吊人胃口是很缺德的事嗎?」裘軼不耐煩地催促著。
「急什么?」柴扇瞪了好友一眼,將心中所想一一陳述,「十幾年前,不是聽說有個娃兒自梅谷被人抱走嗎?原先她們還大張旗鼓地找尋那嬰孩的下落,后來就漸漸平息下來了。而且聽說那娃兒與梅苡湖還有血緣關系呢!」
「對啊!經(jīng)你這么一提,我才想起還有這回事!
「只是這風老弟身為男子,一旦入了梅谷,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不管如何,風老弟也是梅婆子的親人。所謂『虎毒不食子』,她應該不至於傷他性命吧!」
「怎么不可能?梅婆子性情剛烈固執(zhí),連親生女兒都敢下毒手了,何況是孫子?」
「這倒也是。數(shù)十年來,我們也有不少機會碰頭交手,那臭婆娘實在令人不敢領教,脾氣又硬又臭,就像茅坑裏的臭石頭!」裘軼罵得順口,想起那臭婆娘就有一肚子火。
「原來兩位老哥與梅谷主交過手;不知有何心得可告知小弟?」冷颯乘機詢問。
「梅婆子的功夫的確非浪得虛名,但屬下武功倒只是尚可。只是她們?nèi)藬?shù)不少,若真動起手來,難免消耗不少時間和體力。如果你與風老弟聯(lián)手。梅婆子必然不敵;但風老弟人不在,加上梅谷外的布陣……恐怕有些困難!挂u軼有些氣餒。
「小弟對五行八卦之術略有研究,想來并不成問題。只是梅谷主的武功真有如此之高?」
「老弟先別擔憂。近年來,我們由于顧忌梅婆子的武功,很少與她們再起沖突;但經(jīng)剛才這么一想,我才發(fā)現(xiàn)個可疑之處!共裆饶碇L須說道。
「有何可疑之處?」
「這些年來,我們不曾再見到梅婆子出現(xiàn),搞不好她出了什么事,她的徒孫們不過是狐假虎威,仗著老婆子的名聲嚇唬我們。多年來,梅婆子每到一定時間便會閉關修練,有可能因為走火入魔,故避不見人。」
「要真如此,那我們的大好機會便來了。我早想給她們一點教訓,但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冷兄弟也想救出風老弟,不如大家合作,搗她們個雞犬不寧!」裘軼欣喜地提議,希望能討回面子,免得她們老是目中無人。
冷颯有些遲疑,畢竟他與絕影向來獨來獨往,從不與其他人合作?蛇@次他孤掌難鳴,而要對付其他的梅谷人,青狼幫是不二人選。再則,他的目標是梅苡湖,襲軼和柴南則是想挫挫她們的銳氣,雙方各取所需,又有何不可?
「也好。這幾天我便至梅谷探探她們的虛實,我們也好擬個對策!
「好,就這么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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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貓頭鷹的叫聲在此時此地更顯了亮,夜色愈顯神秘醉人。
一抹黑影趁著黑暗時分,無聲無息地潛入梅谷,居高臨下地勘測著地形。突然傳來的人聲與腳步聲使來者迅速壓低身形,伏首于陰暗的角落,高豎著耳竊聽她們的談話。
「春、夏、秋、冬四蕓出谷也有一段時間了,不知她們有沒有什么收獲?」
「最近谷主一直詢問她們的消息,我都不知要怎么回答才好。」
「十幾年了,所有派出去的成員皆是空手而回;她們想找到人,怕是難如登天。」
「谷主不是不知道這一點,但就是無法忍受她的眼中釘仍逍遙在外,茍存于世!
「其實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早該放下了。何況小孩也是無辜的,何必做得如此絕情?」
「噓!別亂說,你不想活了嗎?」
「這次谷主下令要抓活的,也許已打消除之而后快的心態(tài)!
「說的也是。自從谷主走火入魔以來,她的身體大不如前,可能是深恐后繼無人,才會急於尋回小谷主,要她承其衣缽!
「但就算找到了小谷主,她愿意回來嗎?畢竟這兒是其母的喪命之地,盡管谷主是她的外婆,仍抹不去這殘酷的事實啊!」
「當時的小谷主不過是個五歲的娃兒,只要大家不說,相信她也不會記得的。」
「你別小看了孩子的記憶力,很多事是無法遺忘的!
「湘雁,你怎么回事,今天老說些喪氣話?」
「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是影君的忌日,她當然特別難過!
「唉!影君打小就是我拉拔大的,好不容易見她亭亭玉立、長大成人,卻在一夕間香消玉頊,唯一的骨肉又擺脫不了命運的捉弄,生死不明……教我如何能不感既?」湘雁略微哽咽地表示。
「咱們在谷主身邊服侍這么久了,她的個性還摸不透徹嗎?別責怪自己了,若非她受到打擊,也不會走到如此地步!
「走吧,谷主還在等我們呢,別再傷春悲秋了。」
目送著她們漸行漸遠的身影,黑衣人自角落現(xiàn)身,不動聲色地尾隨她們,來到梅谷谷主的棲息處。
屋內(nèi)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你們晚到了!
「對不起!
「算了。有沒有什么消息傳回?」梅苡湖揮擺著手,伴著咳嗽聲問道。
「還是一樣,沒有任何消息!
「這么久了,怎么依然毫無進展?難道我們梅谷專門養(yǎng)吃白食的米蟲,這么一點小事也辦不好?」
「小姐先別激動。十多年來,我們總是尋不到小谷主的下落,也許……」
「你想說什么?」
「小姐,我們一直假設小谷主存活著,但她身受寒沁蘿之毒,而且未曾有任何訊息,會不會小谷主已經(jīng)不在人世?」
「哼!那孽障命大得不得了,怎可能輕易死去?」梅苡湖嗤之以鼻,根本不將之列入考慮范圍。
「可是——」在她凌厲的眼神下,說話之人吶吶不敢繼續(xù)。
「我說的話你們敢不聽?」梅苡湖環(huán)顧眾人一眼,見她們噤聲不語,才滿意地開口,「派人通知她們加緊腳步查訪,我就不信她跑得出我的手掌心!那賤種要死,也只能死在梅谷。」
「小姐,您這是何苦?」湘雁咚地跪下雙膝,乞求地望著她。
「放肆!你算什么東西?要不是看在你平時忠心,且服侍我多年的份上,你早就命喪黃泉了,更遑論教出影君和怡君兩個小賤人,敗壞我梅谷的清譽!」
「小姐,不論如何,小谷主畢竟是您的外孫女,求您大發(fā)慈悲,饒她一命吧!」湘雁不顧眾姊妹的勸阻,大膽地說出壓在心底以久的話。
「閉上你的狗嘴!我不承認那雜種是我的外孫女,也不準你們稱她為小谷主,梅谷沒有這種下流的主子!」
「小姐——」湘雁欲再進言,卻教姊妹們捂住嘴。
谷主個性剛毅,絕不容許有人在面前評論她的不是,尤其是關系到她深惡痛絕的女兒及外孫女,一個不小心便得賠上性命。她們怎忍心見自己的好姊妹送死?
「把她帶出去!從今以后別讓我再看到她,否則——休怪我無情!」梅苡湖撇過頭,怒氣未消地命令。
「是,謝謝小姐。」其他人七手八腳地將湘雁送出門外,催促著地回房休息。
湘雁凄然而笑,舉袖拭去淚痕,提著沉重的腳步,腳步蹣跚地回到自己的廂房。
無視不停掉落的淚珠,她的心已是一片冰涼。既然無能為力,她也不想再目睹谷主再走錯一步……湘雁顫抖著手,即要往天靈蓋上拍去。
門外倏地閃進一條黑影,隔空點穴地制止了她自尋短見。湘雁震駭?shù)仡晛砣,不知梅谷竟有如此身手了得的人物;再定睛一瞧,卻發(fā)現(xiàn)來者的身形分明是個男子!就在她張口欲喚人之時,發(fā)現(xiàn)自己也被點了啞穴。
黑衣男子拱手有禮地說:「您是湘姨婆吧!」
湘雁吃了一驚,從沒人如此喚過她。她張大了眼審視著眼前的男子,莫非他……
以眼神示意他解開她的穴道,湘雁熄滅燈火,領著他至一處僻靜的地方談話。
「你是誰?怎知道我的身分?」
「在下本來也不敢確定,但方才聽見你們的談話,才敢貿(mào)然前來!
「你偷聽我們的談話?」而她們居然一無所知!幸而對方并無加害之意,否則梅谷豈不如網(wǎng)中物,任他取掘?
「湘姨婆請勿擔心,小侄孫今夜前來并無他意,只是想勘查地形!
「侄孫?」
「您可還記得孫怡君?」冷颯除去臉上的布巾,恭謹?shù)卣f:「侄孫便是她與斷魂堂堂主冷無堰的三子。冷颯向湘姨婆請安。」
湘雁露出難以置信的笑容,顫著聲音道:「怡君……她還好吧?」
「娘一切安好。雖然前陣子中了賽睡神,所幸上天有好生之德,經(jīng)由醫(yī)生大力相助,已無大礙!
湘雁此時已完全相信他的身分,畢竟這消息也是她這些天才知曉的,而此事更讓她對梅谷失望透頂。
「來,你過來點,讓姨婆好好瞧瞧你。」
冷颯依言在她身旁坐下,讓她就著月光,仔細地審視。
「好孩子,你都長這么大了,姨婆真的很高興。」湘雁拭去泛濫的淚水,拍著他的手,「告訴姨婆你們的事。」
冷颯娓娓敘述著自他出生至成長的一些事,但略過了絕影的部分。
「原來你是郬黎怪老的高徒,難怪功夫了得,連我們都未曾發(fā)現(xiàn)你的潛入!顾龂@口氣,「也難為了你娘,幾十年來一直不敢踏出家門一步,才出外上香,便教人施了毒手。姨婆真是沒用,救不了她……」
「姨婆,您不必難過,娘現(xiàn)在不是很好嗎?」
「是啊……不過賽睡神不是一般的毒藥,只有寒沁蘿才能當藥引,而這帖藥方只有梅谷才有,你們上哪兒請來的大夫,居然有辦法弄到此方?」
「姨婆的確精明。您記得家?guī)煹膸煹芄韼r怪醫(yī)嗎?他的徒弟盡得其真?zhèn)鳎圆拍芡旎啬赣H的性命。」冷颯簡單地回答,相信她很快就能將事情拼湊起來。
鬼巖怪醫(yī)?他不是風長軒的好友嗎?極有可能是他帶走絕影,并收她為徒。而且絕影身上有寒沁蘿的毒性,以此推敲下來,那名醫(yī)者不就是——
「是絕影?!」湘雁不太敢確定。
冷颯含笑地點頭,明白她一定倍感驚喜。
「她現(xiàn)在在哪?好下好?身上的寒毒要不要緊?』湘雁著急的問了一連串問題。
「前些日子她已服用赤靈果,我想寒毒應無大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道她現(xiàn)在身在何方。」
冷颯無奈地述說黃山之事,告知湘姨婆他們?nèi)绾稳〉贸囔`果,又如何為人所趁,迫不得已分開,并說明自己怎么循線來到梅谷,希望在此找回絕影。
「雖然她們曾背著我暗傷怡君,但那是在外的事非我所管轄;可一旦有人挾持外人入谷,是絕對瞞不了我的。近來梅谷派出的人員并無消息傳來,更無人返回,所以姨婆能肯定絕影一定不在梅谷。」湘雁搖頭否決冷颯的猜測。
「侄孫本以為她一定在此,后來才發(fā)現(xiàn)所猜有誤!
「她會不會有生命危險?這天大地大的,你要上哪兒去找人呢?」
「如果絕影還在中原的話,倒不擔心尋不到,侄孫已請?zhí)禊i莊莊主派人代為搜查。若侄孫猜得不錯,絕影應是上華山找我去了!
「既然絕影不在此,颯兒為何還出面與姨婆相認?」
「娘親曾要求侄孫告知姨婆她一切安好,請姨婆放寬胸懷,也希望確認姨婆安然健在!
「也難為你娘有心,沒忘記我這個沒用的老太婆,不枉我養(yǎng)育她多年!瓜嫜汔皣@著。
「此次侄孫雖為絕影而來,但還有其他原因促使侄孫停留在此!
「說來聽聽!
「其實侄孫想挑了梅谷……究竟梅谷存在一日,對絕影與娘的威脅就一日不除。為免夜長夢多,所以侄孫企盼能解決彼此間的恩怨!
「真有如此簡單?」湘雁懷疑地看著他。
「侄孫的確想替絕影報仇,一方面也是因為厭惡梅谷的行事作法。」
「報仇?怎么報?」她不以為然地否定他的說法,「真要報仇,也該由絕影親自出馬!
「絕影?她根本不愿提起任何有關梅谷的事,更甭說報仇雪恨了。」冷颯氣惱地表示。他就是不要她這么委曲求全,那么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湘雁有趣地觀察他氣憤的表情,末疏漏其語氣中的心疼。「我記得江湖中人給你的封號叫『夜魅』吧!傳言夜魅向來冷酷無情,儼然是來自地獄的使者,怎么可能替人打抱不平?」
「絕影不是其他人。我們自小一塊兒長大,情同手足,侄孫關心她也是理所當然!
「話是沒錯;可她愿意嗎?」
「不愿意也不成。師父、師叔臨終之時將她托付給我,要侄孫好好照顧她。師命難違,她總無話可說!
「這照顧二字,也包含了報仇?」
「這……沒有。」冷颯不免靦覥起來。師父們不提,當然是不希望他這么做。但他又接著反駁,「但絕影是侄孫用性命保護的人,梅谷一日不除,我無法放下心中的大石!
「你很喜愛絕影?」湘雁微笑地問。
這孩子雖然生性冷漠,對絕影卻是情深義重。她為此感到欣慰萬分,至少老天沒有遺忘絕影這苦命的孩兒,派了冷颯在她身旁。
冷颯不是個善於表達自己心意的人,也不會將愛語放在嘴邊,教他如何在別人的面前吐露自己的心聲?
「或許是投緣吧!連師父、家人都不親近的我,在與絕影相處時,總是特別輕松自在。從小,她就是個討喜的小孩,一肚子的鬼點子,既頑皮又可愛。寒毒發(fā)作時,她也不哭不鬧,只一個勁地咬緊牙關忍受,教人打心底疼惜。長久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已成一種習慣,我希望她能無憂無慮地生活!拐勂鸾^影,冷颯的表情不自覺地柔和,嘴邊噙著笑意。
「萬一她的快樂來自于其他男子呢?你怎么辦?功成身退?」
冷颯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果斷地說:「不可能,我絕不允許!」
「是嗎?你想破壞她的幸福?」喝!好可怕的占有欲。
「她是我的!我不要別人見到她的一顰一笑。」
「這就是你不要她回復女兒身的原因?」
「師父們希望她以男裝示人,一方面保護生命安全,一方面也是絕影討厭女裝,侄孫更無必要反對。」冷颯挑眉,賊賊地說。
湘雁掩唇而笑?磥聿还芙^影再如何聰敏,也躲不掉冷颯有心的布局,只能乖乖地愛上冷颯了。
良久,她又正色道:「雖然小姐不該,卻抹殺不掉與絕影的血緣。你真要絕影背負著不孝的臭名,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如果侄孫猜得沒錯,梅谷主應已因走火入魔而失去功力。對一個沒有自衛(wèi)能力的人,侄孫不會痛下殺手?蛇@梅谷,侄孫卻不能放過。」
「既然你已得知小姐喪失功力,何必逼人太甚,毀了梅谷?」
「侄孫并不想趕盡殺絕,但梅谷主卻不肯放過絕影;唯有讓她的勢力消失,才能教人安心。」
「唉!其實小姐會變成如此也是有苦衷的。當年若不是姑爺負心,殘忍地拋棄懷有身孕的小姐,小姐也不會因此而恨盡天下男子,跑到梅谷開創(chuàng)另一片天地。雖然小姐對自己的女兒并無寵愛,但梅谷的確幫助了許多無家可歸的婦孺,也算是功不可沒。今日你若破了梅谷,教谷中的人往哪兒去?」順口氣,湘雁繼續(xù)說道:「再說,小姐這次要人帶回絕影,想是有意使其承接谷主一位。」
「絕影的身世已經(jīng)夠凄慘了,您還要她下半輩子當個七情不動的梅谷谷主?」冷颯不悅地質問。
「不是。如果我要她當谷主,你第一個就不同意。姨婆可不想你來找我算帳!骨扑桓眱瓷駩荷返哪,倘若不是尊她為姨婆,冷颯怕不早揍扁她了。
「假使絕影不當谷主,依您之見,梅谷主肯放過她嗎?」他很懷疑。
是啊,小姐好勝倔強,死也不肯認錯,只會將自己逼到無路可退。這么一來,小姐必然會下令殺了絕影……
「小姐的確不會放過她。但那些無依無靠的人怎么辦?」
「侄孫明白梅谷和青狼幫向來不合,但也無深仇大恨。這次他們也想給予梅谷一點教訓,不想梅谷中人過度猖狂。故侄孫想藉裘軼與柴扇之力,以娘親的前車之濫,破除侮谷不合情理的谷規(guī)!
「青狠幫?!你怎有把握他們能遵守諾言,不會隨便濫殺無辜?」湘雁不太相信地說,畢竟青狼幫過往的名聲并不是很好,縱使近來收斂許多,但誰知是否只是曇花一現(xiàn)?
「姨婆請放心,侄孫與襲軼、柴扇乃忘年之交,必定要他們約束下屬,不至於胡來。另外,除去梅林后,有青狼幫這強而有力的后盾,更能保障梅谷人們的安全。」
「這……」湘雁相當為難。雖然不滿小姐的做法,可她畢竟是個忠心耿耿的人,教她如何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然而她又盼望谷主別再造成人間悲劇,大家能快樂地過活……
「姨婆,您就睜只眼閉只眼,當作什么也不知道吧!」冷颯知道她的矛盾,只求姨婆知情不報。
湘雁喟嘆一聲,黯然開口,「就依你吧!但愿不要造太多殺孽!
「謝謝姨婆!」
「快回去吧,此地非久留之處。」
催著冷颯回返,湘雁也快步回轉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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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日后,江湖上便傳出鮮為人知的梅谷被人所破的消息,據(jù)說大功臣即為「夜魅」。從此,梅谷不再保有神秘的面貌;它依然收容無家可歸的人,但不再只限定女子,男婚女嫁,也不再是谷內(nèi)的禁忌。
在傳言漸漸平息之后,梅谷附近的尼姑庵悄悄地多出個年長的同伴,為其主子誦經(jīng)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