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屬衡山地帶,有座蔥翠的山谷立于群峰之問,山谷的人口處,立了一個石碑,上面清楚地刻著“碧幽谷”三個大字。
碧幽谷,碧綠幽靜、人煙稀少,凡人谷者,皆能感受到其中的孤寂。所幸谷里野花遍地、林木競翠,又不時可聞蟲嗚鳥叫,此起彼落,因此也給人在寂寥中添了些生氣。
谷里還有座聲勢浩大的天然瀑布,即使人在山谷外,亦可聽見澎湃的水聲不絕于耳;而那些自山谷上方瀑瀉而下的山泉水,除了清涼甘甜外,據說還可生津解渴、滋養(yǎng)美容呢!
碧幽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谷里卻只住著一老一少加一鳥——老者人稱風不顛,少者名喚風逍遙,兩人為師徒關系。至于鳥呢?則是只“口齒伶俐”的鸚鵡。
這會兒微風徐徐,空氣中夾帶著淡淡的花草香,群鳥聚集在樹梢上,不時鳴唱出悅耳的歌聲……
風逍遙合著眼,口中銜著一株小草,手里握著書卷,斜躺在一張蕩在兩樹之問由幾條樹藤編織而成的搖床上。
現(xiàn)在的他,還真是人如其名,逍遙得很!
而他之所以這般悠閑,全因師父下山之故。想當然耳,少了師父在一旁鞭策,他自然是輕松又自在羅!
事實上,風不顛每月都會挑選一天下山,將他師徒二人獵來的山禽野獸,拿到山下的小鎮(zhèn)換些糧食及日用品,要是遇上“戰(zhàn)果”不錯的話,有時還可攢些銀子下來。
話說今兒個一早,風不顛照往例帶著獵物下山,臨出門前特別交代,要風逍遙讀完手中的經書方可“自由活動”,偏他受不了微風拂面這等舒適的催眠,經書還未翻過首頁,人已昏昏欲睡。
這時候,一只有著黃綠羽毛的鸚鵡飛到“床尾”
的樹藤上,扯著沙嗄的嗓音叫著:“偷懶!偷懶!告訴師父!”
敢吵他的眠?找死!
風逍遙心里咒罵一聲,接著不動聲色地從地上摸起一粒石子,拿捏好力道,眼睛睜也不睜地‘‘咻”一聲,射向那只鸚鵡。
“哎喲!”鸚鵡慘叫一聲,跟著落地。
哈!打到你了吧!
也不看看現(xiàn)在是誰當家,居然敢在這里大呼小叫,不趁師父不在時修理它,要待何時?風逍遙心里痛快極了。
鸚鵡翻身起來,抖掉身上的灰塵,叫嚷著:“欺負人!告訴師父!”
欺負“人”?呵!敢情它又錯把自己當成人類了?真是好笑。
“哈!哈!”風逍遙干笑兩聲后,白了它一眼!澳阏f錯了,你應該說我欺負‘鳥’才對!
“我是‘美女’!不是鳥!丙W鵡拍著翅膀抗議,好像說它是鳥,對它是種侮辱似的。
美女?我呸!
不知道是不是師父想女人想瘋了,居然把一只雄性鸚鵡取名為“美女”?
這還不打緊,重要的是,自從鸚鵡得了此名后從此搞錯性別和類別,競以為自己是人類中的“美女”,勢死保衛(wèi)這個名字,真是鳥類之恥呀!
不過說也奇怪,師父到底是怎么“教育”它的,居然能教一只鳥認為自己是個“美女”,而不是一只小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有時候他不禁懷疑,美女是不是因為被巫師下了咒,才變成一只鳥的?要不世上何以會有懂人話,還能與人對答如流的鳥類呢?
而美女雖一句最多只能說四個字,卻也足可以假亂真了,尤其是它將人類的各種哭、笑聲模仿得啦妙唯肖時,還真教人分不清那些聲音是出自鳥口還是人口。以它的才能,在鳥界該算是奇葩吧!
風逍遙咬了咬嘴里的小草,懶懶地開口:“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性別?”
美女搖頭。
想它大概不知何謂性別吧?他嘆了一口大氣:“唉!雌雄不分,可憐喲!我建議你最好改名叫笨鳥,免得引起全天下女性的抗議!
“你嘲笑我!告訴師父!”美女氣得跳腳,那模樣著實令人發(fā)噱,而風逍遙就是喜歡惹得它活蹦亂跳。
心里才覺得舒暢。
成天就只會把“告訴師父”這句話掛在嘴上。它不累,他倒聽煩了!
“我說的是事實,不怕你告狀!睉械美硭,風逍遙換了個睡姿,繼續(xù)睡他的大頭覺。
“你偷懶!告訴師父!”美女高高地揚起頭,轉身一拐一拐地往他們的茅草屋走去,想必是不知師父出門未歸吧!
不必睜眼瞧,風逍遙也能掌握它的一舉一動,于是他眼皮也不抬地丟出話道:“師父下山辦事還沒回來,你何不省點力氣讓你的舌頭有機會休息呢?”
“師父不在!美女等!”它挺會記仇,豈會輕易放過風逍遙?這個狀它是告定了。
“成天就只會嚼舌根,小心說太多話舌頭會爛掉!”
過去他總念在它是一只畜生,容忍它在師父面前搬弄是非,不愿與它計較,豈知它得寸進尺,有事沒事就告他一狀,害師父老數落他的不是。若非師父再三告誡,他早將它的舌頭剪了,哪輪得到它在此耀武揚威?
“要你多事!哼!”它冷哼一聲,打算回屋里去。
這只臭鳥總恨不得他被師父打死,什么事都愛打小報告,偏偏師父就是信它的話,讓人不得不懷疑它是師父特別訓練來監(jiān)視他的。
不行!若讓它這一狀告下去,他準會被師父剝掉一層皮,他怎能任它去嚼舌根?看來得想個法子讓它閉嘴才是!
風逍遙凝神一想,腦中立刻跳出個計謀,跟著很不經意地說:“你去告好了!反正我又沒偷懶!
美女踅回腳步,學人類的陰笑聲說道:“你有!你在睡覺!”
“誰說我睡覺來著?”風逍遙翻眼瞪它。“我正在練習師父教的、詐死術,難道師父沒教過你嗎?”想騙這只笨鳥一點也不難,看他有沒有這個興致。
“詐死術?師父沒教!”美女好奇地走近他。
“師父不應該沒教你的……”他先是佯裝不相信的表情,跟著恍然大悟地叫了一聲:“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不夠聰明,所以師父只教我不教你!
“美女聰明!師兄笨!”美女氣憤地拉高音量。要它承認自己笨,顯然有些困難。
“笨不笨,不是你說了就算的!憋L逍遙挑眉看它,口氣挑釁得很!皩W會了詐死術,你再來說自己聰明吧!”
美女氣憤地跳到他的身上!懊琅斆!很聰明!十分聰明!師兄教我!”它最氣人家說它笨,踐踏它高度的智慧,所以……它注定要上當。
“教你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能將我教你詐死術的事告訴師父,要不然害我被師父處罰,我便饒不過你!”風逍遙正經八百地警告它,以顯茲事重大。
美女見狀,認真的點頭。
“答應師兄!師兄教我!”
“師父道!”他坐起身,清了嗓子裝出師父蒼老的聲音,搖頭晃腦道:“當你遇上武功高強的敵人,非得使用詐死術不可。倘若裝死成功,不僅瞞敵,更能藉機養(yǎng)精蓄銳,此乃武功的最高境界是也!”
說得跟真的一樣,唬得美女雀躍不已,興奮地直拍著翅膀叫:“教我!教我!師兄教我!”
瞧!被騙了還這般高興,要是它有雙手,肯定也會拍手,笨蛋!
“急什么!”他在心里暗笑,續(xù)道:“聽好,詐死術很簡單,只要你能閉上眼睛、躺著不動、不說話,維持一個時辰,便表示你已練成了詐死術!
“簡單!我會!我會!”美女信以馮真,趕忙跳下地,閉起雙眼“咚”地一聲往地上躺去,一動也不敢亂動。
笨鳥就是笨鳥,沒三兩下就上當!
太好了,少了美女聒噪的聲音,他也可以好好的練“詐死術”羅!
風逍遙重新躺回他的位子,準備補眠,突然問,一連串啪啪啪’地聲響,像似有什么驚動了樹梢上的鳥群。教它們全部振翅飛離樹梢。
風逍遙機警地翻下?lián)u床,隨手抓起掛在樹藤上的匕首,雙腳一蹬,騰空飛躍上一棵樹上,豎起雙耳聆聽四周的動靜。
一名身負重傷的老人,腳步顛躓地朝茅草屋的方向而來——
“遙兒……遙兒……”是師父的聲音!
風逍遙迅速跳下樹,奔上前去。 “師父,您怎么了?是誰傷了您,您快告訴徒兒,好讓徒兒替您報仇!”
“師父沒時間解釋了……”老人從懷中拿出一塊刻有“逍遙”二字的玉佩,塞人風逍遙的手中。“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你只要拿這塊玉佩到京城找王爺,他會告訴你詳情……”
過去,他曾多次向師父詢問身世,師父總說在他臨死前,自然會告訴他一切,怎么這會兒師父會主動提起呢?莫非……師父就要死了?
如此一想,風逍遙便驚慌失措,不知不覺地紅起了眼眶!巴絻翰幌胫郎硎懒耍絻阂肋h跟在師父的身邊!
“傻孩子!”老人用力咳了數聲后,輕聲道:“你怎么又不聽話了……”
“師父!”
風逍遙不舍地抱著師父,忍不住流下淚來。
“遙兒,你聽好!師父的枕頭下有些銀兩,那是為師這些年來攢下的,準備當做你上京的盤纏,你快拿那些錢帶美女上京去,……”老人喘了幾口大氣,推開他,“為師的仇人就快追上來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吧!”
他緊抱著師父不松手。
“徒兒不走,徒兒要留在師父身邊!”
“你再不走,師父不必等仇人到,便先被你給氣死……”老人努力想擺出嚴厲的一面,無奈他提不上氣,致使薄弱的聲音威嚴不起來。
“師父!您別生氣,徒兒聽您的話便是……”風逍遙這才松開手,但他仍是跪在師父跟前,沒有離開的意思。
老人硬是提起最后一口氣交代著,“記住!你要親自將玉佩交給王爺,不可假他人之手。還有,你要代為師好好照顧……美女……”遺言尚未道完,老人已駕鶴西歸去了。
“師父!師父!”風逍遙傷心地呼喚著。
想起師父辛苦養(yǎng)育他二十六年,師恩未報,師父就離開了人世,他不由得抱起師父的遺體痛哭了起來。
被風逍遙的哭聲一吵,美女再也無法“裝死”下去。不明就里的它來到風逍遙的身邊,瞧了眼躺在地上的師父”一直以為師父也在練詐死術,繼而發(fā)出崇拜的驚叫聲:“師父真棒!死得真像!”
“閉上你的鳥嘴!師父不是詐死,師父是真的死了!”話方歇,風逍遙的敏銳聽覺立刻發(fā)現(xiàn)到數里外的馬蹄聲,正朝他們的方向急奔而來。
他心中暗叫不妙,糟了!師父的仇家追上門了。
他跟著向師父的遺體跪拜道:“師父,委屈您了,等徒兒從京城回來一定當好好安葬您老人家!”語畢,隨即沖進屋里收拾了些衣物,取走師父留給他的銀兩,然后帶著美女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