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門耀走了!
初嫣安靜的坐在內室,坐在他曾經躺過的大床上,表情漠然,她已經不懂了,不懂她胸口的疼是怎么一回事。
時間距南門耀的離去已經過一個月之久,但她心上的痛楚卻是絲毫沒有減緩,反而愈來愈疼。
輕撫胸口,初嫣對自己反復的思緒感到困擾,她究竟希望他來呢?還是不來?
兩年前,臨走之時的心意明明是如此堅定,但現在,那不動如山的意念已緩緩崩裂,只因為他的出現。
他果然是害怕了吧……
那日南門耀臨走時的誓言還言猶在耳,現下卻如踏雪之泥般,一閃即逝。
他再也沒有來了!
即使他口口聲聲的說著他是愛著她的!
愛?!
她的淚又落下了,止也止不住,是因為南門耀的眼神,那愧疚的眼神深深刺傷著初嫣早已脆弱不堪的心房。
她不想要任何人的悲憫,特別是他……
「貌比無鹽,心似無鹽。而那郎君,亦同無鹽?」開口,初嫣吟出四句詩詞,代表了她的心、她的痛、她的傷。
莫蘭痕站在屏風的另一頭直直佇立,初嫣的話句句傳進耳內,讓她心中不禁一哀。
回過身,打消入內的念頭,她坐回自己的弦琴前,將腦中音曲和著初嫣之詞,緩彈而出,調哀而凄美,詞深而不悔。
初嫣待在內室,耳中聆聽著這為自己所譜的哀歌,心中百感交集。
她這是在做什么呢?
希望他能回來嗎?
不可以的!初嫣壓抑住那因為南門耀所激起的漣漪。
她真自私,一味的想要他接受她,但如今變得如此可怕的她連她自己都感到害怕!
所以他不再來,她又有什么好怨的呢?
心念已定,初嫣拿出紙筆,纖手一揚,墨黑字體乍現雪白的紙面,那是一種絕對的別離。
她已不再猶疑了,即使南門耀還存在她的心頭,即使愛還未消逝,但她終究不悔。
初嫣仔細的將墨痕迎風吹干凈,折好手中宣紙套入封中,她起身,緩緩步出內室,將手上的信封遞出!改媚,可否幫初嫣送去南門府呢?」
「你……」莫蘭痕不愿將信收下。
她原本就不贊同初嫣那如同逃避的做法,但她也不阻止初嫣,因為那是初嫣的選擇,是初嫣自己決定的道路。
一直到南門耀出現時也是一樣,莫蘭痕不幫忙也不拒絕,即使她可以在白月他們走后立即將初嫣送往別處,但她卻不這么做,因為他們找到了,所以她讓他進來,順其自然,這就是她的立場。
但現在,她卻不知該怎么做了!「你為什么要逃避呢?」
「因為執著啊……」初嫣痛苦的搖頭,她何嘗不知道南門耀該是會接受她的,但那只是一種憐憫、一種愧疚,才不是她要的。
「你愛他,卻不肯相信他。」一昊蘭痕接過信,但她卻覺得無比惋惜,惋惜著那曾是聰明絕頂的人兒,她的心已被外在的缺陷所蒙蔽,難以掙脫。
「你的愛是什么呢?」收好信封,莫蘭痕輕輕嘆了口氣,越過初嫣,如她所愿的前去找南門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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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莫姑娘在外求見!拱自挛⒐硐蚰祥T耀報告著。
「讓她進來吧……」南門耀開口,他背對著白月,語氣平靜。
「嗯。」得到允許,白月走出大殿,對站在殿外的莫蘭痕說道:「你進去吧!」
看著莫蘭痕,白月的心中很復雜,他想她會親自上南門府,一定是因為初嫣的事。
「謝謝!鼓m痕邁步登上殿階,直走入內,看見了南門耀。
「她好嗎?」察覺到莫蘭痕的接近,南門耀沒有轉身,他坐在寬闊華美鑲有蒼鷹飛飾的椅上,仰著頭,似乎在欣賞著眼前占滿整面墻面的郁郁山水畫。
「不好!刮兆∈种械男偶,初嫣自困愁城的模樣再度浮現眼簾,讓莫蘭痕不禁嘆息。
「我欠了她很多……」南門耀說道,語氣里滿是歷盡沉痛的滄桑。
「你們沒有人欠誰!寡矍暗哪祥T耀就跟初嫣一樣,都想把過錯往自己的身上攬。
但是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他們都該學著將痛楚分擔,而不是獨自一人默默的承受,讓彼此都受了傷。
「是嗎……」南門耀低下頭,不置可否。
「她交給我一封信。」走向前,莫蘭痕靠近南門耀!甘且o你的!
「放著吧!」面對她已如此近在身旁,他卻仍是一動也不動,只是要她將信放在桌上。
「好。」依言將信放在桌上,莫蘭痕瞥了他的背影一眼,準備離去。
沒料到一陣強風吹起,刮入殿內,將那原本擱在桌上的信給吹落在地。
她回頭發現信己掉在桌下,連忙回身欲拾起信封,也就是這一時間,讓她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南門耀的手往后一伸,想將初嫣的信拿起,只見他的大掌東摸西摸,像是眼睛無法視物似的。
撿起白凈的信封套,莫蘭痕定定的看著南門耀,杏眼大睜,簡直不敢相信她所見之事實!
他瞎了!
他的手不停的在桌上來回拂著,一遍又一遍,終于他有些不耐的轉過身,正對理石大桌,雙手齊用,仔細搜尋著。
「信在這里!箤⑿胚f到南門耀摸索的手上,莫蘭痕緩緩開口!革L把它吹落了!
「嗯!菇舆^信,他并沒有將之打開,而是仔細的收入懷中。
他揚起頸子,面向莫蘭痕聲音來處,并無驚慌之色。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莫蘭痕微退幾步,他的愛讓她感到至為震撼。
「她不要我見到她的樣子……」南門耀飛挺的眉緊蹙,愁得化不開!杆晕易屪约貉蹥,這樣初嫣就不會離開我了……」
這愛……太濃烈!
可太不應該了!
「你們到底是在做什么?!」大吼,莫蘭痕已經不懂了,他們到底是在做什么?
「不要告訴她!鼓祥T耀面色平靜,沒有因為莫蘭痕的話語而混亂!赴萃心悖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請求他人。
「為什么?」莫蘭痕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還不是時候……現在只會讓她覺得我是在彌補而已!顾嫔,傻得透頂。
「傻子……」朱唇開闔,莫蘭痕輕笑一聲,走出大殿,該是有人推他們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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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蘭痕直挺挺的擋在小苑出口,一雙杏眼牢牢視著眼前的初嫣,毫無退讓之意。
「讓我走吧!」初嫣微垂螓首,低低的說道。
「你不能走!鼓m痕的口氣強硬,對初嫣的行為感到異常的憤怒。
「我不能永遠待在這里!钩蹑涕_口,表明自己離去的原因。
她已經沒有理由再待在此處了,南門耀已經不會再尋找她了,所以她不該繼續麻煩莫蘭痕了!
她必須學著自己活下去。
「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也是在這里!鼓m痕輕嘆口氣,突然說出毫不相干的話語!府敃r我非常震撼……因為你!
「我?」初嫣有些不解的問道。
「你非常勇敢。」莫蘭痕答道,將自己會愿意幫助初嫣的原因說出口!缚粗,我心想自己是否能和你一樣了無所懼,挺起背桿向前走呢?而現在……那個你到哪去了呢?」
深深的看了初嫣一眼后,她退開占住的道路,慢慢走回自己的小合關上門,退出了南門耀與初嫣的糾纏。
她已經無忙可幫了!
莫蘭痕的話重重的擊入初嫣的腦中,如同極寒之水直澆而下,喚醒了初嫣,打開了她封閉的心。
「耀……」南門耀哀傷的面容占據著她的腦海,是如此的沉重,告訴著初嫣他的痛……很深!
蓮足輕抬,初嫣邁開步伐瘋狂的跑著、跑著,無視街上群眾的指指點點,也不管面上的白紗都已揚起,露出里頭丑陋的樣貌,初嫣只是不停的向前跑……
她的心中知道有個她非得去的地方,那里有著一個傷心的男人,他正在等著她!
她要去見他,告訴他她的選擇,然后他們就不會再難過了。
「耀……」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初嫣腳下的繡鞋都已磨破,然后她終于到了!
眼前高聳的石門依舊聳立,四周仍然是熟悉的滾滾黃沙,放緩疾行的腳步,初嫣慢慢的走,接近了她再熟悉不過的南門大宅,接近著她的男人,她最愛的男人。
站在門下,昂著頭看向那頂端的蒼蒼翔鷹,初嫣已不再迷惘了,她找回了自己,那個當初大無畏的南門初嫣。
轟!
兩扇厚重的石門敞開,不等人兒開口,「歡迎少夫人回府!」
一如往常的恭迎聲響起,那陣仗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還要來得龐大、還要激昂。
「您終于回來了!拱自旅鎸χ蹑涛⑽⑿χ瑢λ辛艘粋前所未有的雙跪禮。
「我回來了!故堑,她回來了!
回到她的家了!
初嫣的內心吶喊著,感到無比的激動,在她看見那兩排長長人龍時,她便已明了到大家都在等著她,等了好久好久。
「少主在拓拔殿內。」緩步上前,白月俏俏附耳說道。
「嗯!裹c點頭,初嫣拉直背脊,直直的往前。
他們都下能再逃避了!
穿過一棟又一棟樓宇,跨越一座又一座拱門,初嫣來到了殿前,那個地方曾經見證了他們的相遇,也目睹了他們的分離。
但是不會再有了,這次是最后一次。
遠處,南門耀靜靜的坐在大椅上,他的頭垂著,看起來毫無生氣!赴自拢悄銌?」
感覺到殿內風的流動有些不同,南門耀開口疑惑的問道。
這腳步聲不太像白月。
初嫣沒有回答,只是一味的向前走著,來到南門耀的跟前,定定的望著他。
「你不是白月……你……」抬起頭,南門耀面向來者正欲質問,一股熟悉的女性馨香透入鼻中,直直的纏進他的心頭!赋蹑獭慊貋砹恕
兩滴淚滑落,是他和她的淚,滴在對方的身上,融化了彼此的心。
伸出手,初嫣慢慢的摸著南門耀的臉龐,從他的唇、鼻、眉、額,最后來到了眼。
上頭還殘有斑斑末褪去的痂,訴說著他的癡。
「你為什么這么傻……」閉上眼,她美麗的淚水隨著室內光線的照射而發亮著。
他們明明就是愛著對方,為什么會傷得如此之重?
「對不起。」南門耀揚起一雙大掌摸索著,捧住初嫣不再嬌艷的容顏,觸著上頭的坑疤,淚水一滴又一滴的淌著。
「耀、耀、耀……」初嫣已經無法再說什么了,只能一遍一遍的喚著他的名,將他深刻入她斑駁的心!肝覑勰恪!
「我愛你。」
兩人同時開了口,將這糾纏了十五年光景的所有愛、恨、情、癡統統化為一體,他們不會再分開了。
永遠不會了。
他們這段愛,足足等了十五載!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