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想過,她會把恨飛龍當(dāng)成一種習(xí)慣,即使生恨的原因已經(jīng)模糊不清,恨意也顯得不夠理直氣壯,但她還是在心里恨得昏天暗地,以平衡心中的不滿。
多想讓自己成為一個健忘的人,那么就不必拘泥于人間瑣事,可以胡里胡涂的過日子。
也許龍?zhí)彀缘哪赣H就是如此的過日子。累積太多記憶,又害怕有一天會忘記,結(jié)果該記的記不住,該忘的沒忘記,只好一直沉緬于過去。
偏偏她對感情的神經(jīng)纖細異常,把每一分感動都牢牢記在心坎里,于是,她得時時刻刻背負著回憶的無形包袱,沉重地在人生的旅途中飄蕩。
她想,那美麗的龍夫人一定也有一段凄美動人的愛情故事,被遺忘在某一個角落,而龍夫人卻甘之如飴地停留在那一刻。
她常在夜里想藉著月光將思念傳至他心里,在不眠的夜晚,稍冷的氣溫下,最適合思念;愛他在陽光下的笑容,愛他在夜里的溫柔,組合成她不忍離去的理由。想化成風(fēng)徘徊在他的身旁,但她卻只能忍住傷悲,只怕一不小心讓他發(fā)現(xiàn)。
夜晚的天空沒有月亮,晶亮的滿天星斗也休假去了,徘徊在舞龍?zhí)瞄T外,石冰心考慮是否該進去。
她只是個平凡女子,失去溫暖的親情,也尋不到真摯的友情,她能向屋里的人索求浪漫的愛情嗎?
這一生她在意什么?
即使她不甘心被命運主宰,但又能如何?她可有能力掙脫層層束縛?
周旋在愛與恨之間是這么的苦,現(xiàn)在的她只想好好大哭一場。
思念沒有期限,傷心沒有盡頭,只為了他那沒有一點回應(yīng)的表情,她下定決心不再回首。而現(xiàn)在她卻為了龍夫人,再次踏上她不想回首的來時路。
飛龍早瞧見在門外徘徊的石冰心。
空氣中飄散著見與不見的矛盾氣息,考驗著他的耐力。每當(dāng)石冰心的臉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同時,母親的容顏便同時重疊在她的臉上。
他害怕面對自己,那樣的他必須承認自己的懦弱,把人世間的丑陋揭開,使真切蒙上塵污,卻沒有人能理解他心中的苦。
如果早點遇見石冰心,或許今日這一切將會有所不同。
大門的警衛(wèi)沒有刁難她,讓她直闖主屋。
石冰心鼓足勇氣,伸出如千斤重的手按下門鈴。
飛龍出來應(yīng)門。
他依然英挺、俊拔。
為了掩飾自己一不小心就要滿而溢出的思念情緒,石冰心只能顧左右而言它。
"只有你在家嗎?"廢話!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如果有別人在,怎會由堂主出來迎接她。
"你好嗎?"
喔!能不能換點新鮮的臺詞?她能說不好嗎?
"還可以,我今天來是有事請你幫忙。"石冰心打量著他的反應(yīng)。
"你說。"雖然答得簡短,飛龍的心里卻覺得很安慰。遇到困難,至少她第一個想到他。
"要在這里談嗎?"他們還站在門口。
飛龍側(cè)著身子讓她進屋。
他打量著她,不知是不習(xí)慣還是有心事,她瘦多了。
石冰心在客廳停下腳步,一切還是沒變,不同的只是心境。
她曾經(jīng)以為這里會是她的全部,短短時日,這里仿佛已成為她心里塵封已久的往事,而她正在找尋一個熟悉卻又模糊的身影。
"坐呀!變生疏了嗎?"
在飛龍炙熱的眼光注視下,石冰心實在無法放松心情。
她尷尬地笑道:"是有點不適應(yīng)。"
再不把正事談完,她恐怕又要落荒而逃了。
"有什么事盡管說。"飛龍看見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覺得十分好笑。
"我想麻煩你提供一部車子讓我使用。"石冰心沒把握他會答應(yīng),可是除了他,她不知道該找誰幫忙。
龍夫人想到外面走走,但依龍?zhí)彀员Wo龍夫人的情形來看,找龍?zhí)彀詭兔隙〞痪芙^,想來想去只有飛龍能幫忙。
飛龍深思地瞅著她。需要車子可以向龍?zhí)彀悦髡f,為何會找上他?
"龍?zhí)彀詫δ愫芸量蹋?quot;
唉!他又扯到哪兒去了。
"借不借隨你!"石冰心冷著一張臉。
飛龍一個跨步擋在她身前。
"我又沒說不答應(yīng),要不要免費奉送一個司機?"他微笑著回答。
"不必客氣,我自己會開。"石冰心沒好氣地挑挑眉,拒絕他的幽默。
她會開車?這些日子他到底錯過了什么?
為什么他這一生總是與"錯過"為伍。
錯過與生父好好相處,錯過承歡母親膝下,錯過……不知道還會有多少同樣的情況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中。
石冰心把地址抄給他,說定時間。
"千萬別忘了,也不準遲到。"
緣分其實是很難預(yù)料的。原本是兩條單純的平行線,竟讓命運巧妙地串連在一起。
石冰心作夢也沒想到飛龍會親自開車來,更沒想到他在見到龍夫人的那一剎那,居然雙膝跪地,對著龍夫人哭喊一聲"媽"!
這又是哪一出戲?龍?zhí)彀缘哪赣H怎么會變成飛龍的媽?實在太混亂了!
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文字,才足以形容心中對這份親情,以及那份怦然躍動的感受。相擁而泣的母子,有時相視、有時流淚,盡管感受不同,卻讓石冰心感動不已。
"媽,對不起!讓你受苦了。"飛龍語帶哽咽,真情流露。
"我沒受什么苦,天霸是個孝順的孩子。"龍夫人噙著淚說。
車子在一片靜默中前進,母子倆相視無語,唯有淚滿頰。
"現(xiàn)在該去哪里?"多了飛龍,事情變得更復(fù)雜,原來的行程只好改變。
"到我的別墅去吧!"飛龍擁著母親,心中非常踏實。
飛龍在房里陪著龍夫人,石冰心卻是千頭萬緒縈繞心中,揮也揮不去。
兩個自稱愛她的男人都在騙她,這份認知漸漸磨蝕掉她的堅強,當(dāng)初的熱愛與希望已經(jīng)變得黯淡無光,今后她還能相信誰?如果放棄這份沉重的感情,那么長久累積的疲憊,是否可以就此一掃而空?
石冰心默默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一語不發(fā)地流下兩行清淚,心中充滿著無以名狀的哀傷與悲痛,不只是欺騙,還有著令人窒息的抗拒。這一刻,她清楚地意識到飛龍的殘忍,他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對她好,也因為這樣的一份"情深意重",令她覺得飛龍的愛太沉重。
"你怎么了?"飛龍見石冰心坐在陰暗的角落,開口低聲輕問。
石冰心顫抖著雙唇問:
"我能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嗎?"
"這是一段理也理不清的往事。"飛龍的心被她的悵然弄得疼痛萬分。
"當(dāng)年舞龍?zhí)玫睦咸弥魇震B(yǎng)了兩個義子,大哥是衛(wèi)世杰,二哥是龍邦瑞,另有一名獨生女褚蓉蓉。三個人是青梅竹馬,褚蓉蓉鐘情于龍邦瑞,卻奉父命嫁給衛(wèi)世杰,新婚后兩個月,褚蓉蓉卻突然丟下丈夫、父母,和龍邦瑞私奔,堂主夫婦不堪打擊雙雙病逝,舞龍?zhí)镁痛擞尚l(wèi)世杰接掌。
八個月后,褚蓉蓉生下一子,其貌酷似衛(wèi)世杰,龍邦瑞不堪打擊,連夜將男嬰丟棄在舞龍?zhí)瞄T口,另外收養(yǎng)一名男嬰蒙騙褚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