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帶柳妶依回家?
自小就是聰明頂尖的靳宇璜,從來沒有怕過什么,也從來未曾為任何事情擔(dān)過心,但這次,他足足失眠了快一個星期。
靳宇璜實在不敢想象當(dāng)他那對始終抱持著高度期望的父母,看到那身令人眼花撩亂的衣著,以及那張可怕的國劇臉譜時,臉上會是什么表情。
尤其柳妶依實在不是普通的遲鈍,好不容易擺脫了她,他真怕這次一旦帶她回家之后,就再也擺脫不了她的夢魘。
他終日煩惱著該不該屈服雙親的高壓政策,再把瘟神請回來,也不禁懷疑他那對寶貝爸媽究竟是從哪里聽來的錯誤情報。
一整個星期下來,靳宇璜終日魂不守舍,渾渾噩噩,殊不知一雙窺探多時的眼睛,早已暗自竊笑許久。
才一大清早,韓昊神清氣爽的踏進(jìn)靳宇璜的辦公室,只見靳宇璜正坐在文件堆得有如兩座小山般的辦公桌后發(fā)呆。
“璜,什么時候你連公事也不辦,開起雜貨店來了?”
韓昊湊近靳宇璜陷入沉思的俊臉,一臉關(guān)心的望著他。
“什么雜貨店?”靳宇璜古怪的瞥了他一眼。
“要不然你眉頭上怎么會掛著兩條打結(jié)的海帶?”韓昊一臉專注的盯著他道。
“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少惹我!”靳宇璜語氣不善的警告他。
“別這樣嘛!我看你這副模樣實在很慘,咱們是哥兒們,有什么事你說出來我一定幫忙!表n昊義氣的拍著胸脯。
“你幫不上忙的!苯铊纸乖甑膰@了口氣。
“唉,你這么說就大不夠意思了,好歹咱們也是吃同一鍋泡面,一起過來的哥兒們。”
“我完了!”看著一臉義氣的韓昊許久,靳宇璜才終于沉重的吐出一句。
“喂,到底是怎么了?”韓昊實在很想笑,但基于哥兒們的義氣,他只能憋在肚子里。“是不是你騙了純情少女的身體跟感情?人家找上門來了?”
“你在扯些什么?我怎么可能會做這種事?”靳宇璜倏然斂起一臉陰霾,不滿的瞪著他。
“說的也是!”韓昊點點頭。
打從回到臺灣后,自動貼上來的女人,都能排成一棵有十層樓高的圣誕樹了。
“那還有什么事比被你騙了的女人找上門還要修?”
“如果是值得我騙的女人也就罷了,糟就糟在她實在……”靳宇璜一想到柳炫依那身大花衣裳,就忍不住頭痛。
“‘她’是誰?”韓昊強忍住笑,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他。
“她就是……”靳宇璜遽然抬頭正欲開口,一看到韓昊那張臉,卻忍不住狐疑的揪起了眉!盀槭裁次铱傆X得你似乎在笑?”
“笑?怎么可能?我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現(xiàn)在有麻煩了,我擔(dān)心都來不及了,臉上哪根肌肉神經(jīng)還笑得出來?”
韓昊義憤填膺的樣子,像是肋骨上已經(jīng)為朋友插上了一把刀。
“抱歉!最近我實在快被柳妶依搞瘋了!苯铊珶┰甑陌抑^發(fā),歉疚的說道。
“柳妶依?”像是聽到什么八卦,韓昊馬上湊過一雙豎直的耳朵。“你跟她來電了?”
“除非等到外星人登陸地球那天!”靳宇璜一臉冷然的瞪著他。
“你怎能拿人家女孩子跟外星人比,這實在大殘忍了!表n昊嘖嘖的搖著頭。
像他就仁慈多了——恐龍!多貼切的形容。
“要不然你帶她回家讓父母看。”靳宇璜又橫了他一眼。
“你要帶……柳妶依回家?”韓昊咽了口氣,故作驚恐的膛大眼。“老天,你怎能帶那只活恐龍回家?”
一聽到這里,靳宇璜像個泄氣的皮球,再度有氣無力的癱進(jìn)皮椅里。
“我若不屈服,我媽會拿出我國中的童軍繩,到外頭的屋檐去作勢上吊,好讓左右鄰居全看見!
不花一兵一卒就能讓敵軍無條件豎白旗投降,國防部真該請他媽去當(dāng)參謀總長的——她絕對是個人才!
“天!這太慘了!表n昊捂住臉,好掩飾臉上的竊笑。
“韓昊,你倒是替我出個主意!
“這……”他怎能替靳宇璜出主意?出了主意哪有好戲可看?
韓昊收起竊笑,堆起一臉為難!拔铱催@回你還是聽靳媽的好,若惹火了她,后果可難收拾了!薄澳闫綍r點子不是很多,怎么這回你連這個小忙也不肯幫?”
“不是我不幫,而是咱們中國有句話叫‘百善孝為先’,孝道有多重要,從你小學(xué)開始讀的三十六孝故事就知道了——”
這個喪盡天良的逆子也敢跟他談孝?頓時,靳宇璜的臉色陰郁了起來。
“好、好!我明白了!苯铊豢蜌獾拇驍嗨。
靳宇璜心里明白,韓昊這小子擺明了要袖手旁觀,瞧他平時自己要逃避父母追婚的鬼點子一堆,如今要請他想個主意,竟一點辦法也沒有。
但是此時此刻,靳宇璜沒有教訓(xùn)韓昊的心情,只想盡快趕走這個存心來看好戲的家伙。
“我要工作了,你可以滾了!”靳宇璜自小山山頂抓起一本公文夾,作勢認(rèn)真的看了起來。
“喔!”韓昊悻悻然應(yīng)了聲,果真轉(zhuǎn)身就往門邊走。
眼看惹人心煩的家伙終于走了,靳宇璜總算松了口氣。
“對了!忘了提醒你……”怎知臨到門邊,韓昊竟又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朝靳宇璜綻著一臉乖巧得近乎可惡的笑。“你的公文夾拿反了!
靳宇璜霎時一僵,臉色陣陣青黃交錯,眼睜睜看著韓昊悶著笑走出辦公室。
好不容易等韓昊的腳步聲走遠(yuǎn)了,靳宇璜像是捧到地雷似的,忙不迭的丟開手上的公文夾,再度陷入苦惱。
眼看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家里那個武則天已經(jīng)下了最后的懿旨,要是明天沒有準(zhǔn)時帶柳妶依出現(xiàn),怕是又要掀起一場家庭風(fēng)暴了。
在極度掙扎之下,靳宇璜艱難的拿起電話,卻仿佛已經(jīng)聽見那個震耳欲聾的大嗓門。終究,他還是氣短的頹然放下了電話。
靳宇璜苦惱的雙手支額,腦子里仿佛有拿著童軍繩作勢上吊的媽,還有一個穿著一身花衣裳,朝他搖手吆喝的柳妶依,正分坐在翹翹板的兩端,上上下下蕩得他心煩意亂。
最奇怪的是——
靳宇璜狐疑的掏了掏耳朵,在這個危難時刻,他怎么好像遠(yuǎn)遠(yuǎn)聽到門外韓昊那小子幸災(zāi)樂禍的笑聲?!
靳宇璜確信自己一定是惹上了衰神!
他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只知道當(dāng)晚當(dāng)他心神恍惚的從公司大門走出來時,不知怎么的竟被一輛車給迎面撞上了。
靳宇璜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么糟糕過,渾身疼痛不說,一向令他引以為傲的俊臉,竟給撞得青腫得幾乎認(rèn)不出原本的面目來,可怕得連他自己都不敢多看一眼。
經(jīng)過這一番災(zāi)難,靳宇璜忍不住煩心了一整天的疲憊,以及在病床上被幾雙手翻來看去檢視、上藥包扎的折騰,難忍睡意的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他只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母親那特有的急躁嗓音自不遠(yuǎn)處傳來。
靳宇璜睜開眼,發(fā)現(xiàn)那無辜的肇事者,還面有愁色的坐在床邊。
接到通知的靳媽跟靳爸一奔進(jìn)外科病房,見到床上臉上滿烏青、紅腫,一條腿還被高高掛起,模樣狼狽得慘不忍睹的兒子,忍不住異口同聲的急嚷道: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忠孝東路那么大一條,竟還會被車給撞了?”
“我……我也不知道!”靳宇璜睜開眼,強忍痛楚的搖搖頭。
一見問不出個所以然,靳媽馬上把矛頭指向一旁的肇事者。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開車竟會開到路邊去了,還撞上路邊的行人?”
“我……我沒有開到路邊,是這位先生他自己失魂落魄的走上快車道,我煞車不及才撞上他的!
顯然“受害”成分甚于肇事的中年男人,似乎也想努力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這……”靳媽語塞的看了眼一臉無辜的肇事者,又回頭低聲問靳宇璜。
“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去應(yīng)酬喝了酒?神志不清走上馬路給車撞了?”
“我今天沒有應(yīng)酬,我一直待在辦公室……喔……”靳宇璜微微伸展了下里得像火腿的傷腳,卻痛得忍不住呻吟。
“小心點,別亂動!”靳媽忙捧住兒子的腳,再度抽絲剝繭的問道:“既然在辦公室,又怎會跑到馬路上去?”
“我準(zhǔn)備要回家!彼D難的吐出一句。
“回家?你的車不是停在公司的停車場?跑到馬路上干什么?”靳爸怪叫道。
是。”桓赣H這么一問,靳宇璜自己也愣住了。
他的車停在地下室的專用停車場里,他又怎會糊里糊涂跑到馬路上去?
“還不都是柳妶依搞的鬼!苯铊е,毫不客氣地咒道。
要不是她,他何苦像條被逼急跳墻的狗,連車子都找上他撞,這不是惹上煞星是什么?
靳氏夫婦對望一眼,愣了好半天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
“你自己糊涂給車撞了,關(guān)人家女孩子什么事?”靳媽不悅的罵著。
“是啊!自己不會走路還嫌路歪,就是有你這種性子。”一旁的靳爸也跟著數(shù)落道。
“爸、媽,你們不了解……”
“是,我們是不了解,明明要你明天帶人家女孩子回家來給我們瞧瞧,今天晚上就給我出這種意外,真不曉得你是存心還是真倒霉?”
明天晚上?突然間,靳宇璜頭頂上那團(tuán)陰霾遽然散去,一抹詭異的笑容緩緩在他唇畔擴(kuò)散開來。
雖然他不小心給車撞慘了,但是卻意外逃過了一劫,明天他用不著帶著柳妶依回家,而是悠悠哉哉的躺在醫(yī)院里,置身事外。
多好!他輕松的盯著自己高掛的臃腫左腿,突然間覺得他的腿包扎得好有藝術(shù)氣息。
看著原本一臉愁云慘霧,卻突然掛著一臉詭異的笑容的兒子,靳氏夫婦不免擔(dān)憂的互望一眼。唉,看來這下他們的兒子撞得不輕,恐怕腦袋也需要好好的檢查一番,如今之計,還是趕緊搞定這件烏龍車禍比較實在。
“這位先生……”
“不,我不是故意要撞他的,實在是他低著頭突然就走出來,我……我可以賠償,我愿意負(fù)全部的責(zé)任……”還沒等靳媽開口,一旁受盡驚嚇的肇事者便急忙開口說道。
“不是的,你誤會了!我是問你,你要多少賠償費跟車子的修理費?”靳媽和顏悅色的問道。
“對。∧阌貌恢蜌,多少錢不是問題!苯忠哺f道。
這是怎么一回事?他撞了人竟然還有賠償費?對方如果不是笨蛋就是瘋子。
“真……真的不用了!”受害者一步步的向后退!凹热唤壬鷽]事,那我先走了!”而后遽然轉(zhuǎn)身飛也似的逃出病房。
“他是怎么了?怎么跑得那么快?”靳媽一臉狐疑的盯著一搖一晃的病房門。
“大概是突然想起家里有事吧!”靳爸亦是一臉莫名其妙的聳聳肩。
兩人望著大門好半天,一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靳宇璜已經(jīng)昏昏欲睡的閉起眼。
靳氏夫婦頗有默契的噤聲,準(zhǔn)備回家收拾兒子的盥洗物品及衣物來,沒想到才一轉(zhuǎn)身,卻聽見身后傳來模糊的囈語。
“真是拜柳妶依推銷的保險之賜,要是我真的追究起來的話,看她要怎么賠償我……”
柳妶依?保險?靳媽緩緩轉(zhuǎn)頭望著意識恍惚的兒子,若有所思的挑起了眉。
而床上掛著一抹滿足的笑,安通陷入睡夢中的靳宇璜,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不知怎么的,柳妶依這兩天來老覺得眼皮跳個不停,好像有什么兇兆似的——
“妶依,二線電話!”
頭頂上遽然響起的廣播,讓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柳妶依猛地驚跳起來。
她一把抓起電話,急忙說道:“您好,我是妶依。”
電話另一頭顯然被她驚人的音量給嚇著了,好半天沒有出聲。
一直到辦公桌對面?zhèn)鱽硗铝謺苑嫉偷偷母`笑,柳妶依才猛然驚覺到自己聲音大大了。
“對不起,我是妶依,請問您是哪位?”她努力壓低嗓音,有禮的問道。
“喔,柳小姐,你好!”另一頭終于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我是靳宇璜的母親,不知道我兒子前些日子是不是經(jīng)由柳小姐向貴公司保了險?”
“是的、是的!”一提及靳宇璜,柳妶依的臉蛋不由自主的微微泛紅,卻仍熱心的說道。
“請問有什么問題嗎?如果是對保險合約事項不了解,或者是保險的內(nèi)容有爭議,我都可以親自過去為您做更詳細(xì)的解說……”
“不是的!是我兒子出了車禍!
“什么?”靳宇璜出了車禍?柳妶依一口氣全哽在胸口。
霎時,她渾身像是被抽空似的,麻木得好半天無法思考。
誤以為柳妶依突來的沉默是不知如何反應(yīng),靳媽再度解釋道。
“喔,是這樣的,因為他的傷不輕,恐怕得在醫(yī)院住上個把月,我想請問一下這份保險是不是有醫(yī)療給付?”
“有的、有的!”柳妶依點頭如搗蒜。“我馬上調(diào)出靳先生的保險資料,立刻就幫您把慰問金送過去!
“不急!現(xiàn)在時間還早,柳小姐慢慢處理!
“不成,這事情很緊急,我一定會盡快處理,請靳伯母放心!”柳妶依急道。
“柳小姐,冒昧請問你,你是怎么認(rèn)識我兒子的?”電話另一頭突然問道。
“我跟靳先生是、是……”柳妶依左右看了一下,才不自在的低聲說道:“我們是經(jīng)由婚友社介紹認(rèn)識的!
“原來如此!”電話那一頭不知怎么的,語氣突然輕松起來!澳蔷瓦@樣了,我還得去替我兒子燉魚場補腳傷。”
他連腳也受傷了?!
霎時涌上心頭的那股揪疼,柳妶依說不出是心疼還是難過。
“靳伯母,等……等一等!”沖動之下,柳妶依喚住了靳媽。
“柳小姐還有事?”
“請……請問……靳先生他還好嗎?”鼓足勇氣,她終于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出口。
“呃——”電話另一頭的人顯然愣了下,而后一句隱約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了過來。“他的樣子有點慘,不過,他沒事!”
“那他住在哪間醫(yī)院?”柳妶依又急忙問道,然而話一出口,才意識到自己似乎關(guān)心得大不尋常,便又趕忙解釋道:“喔,我是想送慰問金過去,順便跟他確認(rèn)一下保險條款。”
“他住在亞大醫(yī)院。”電話另一頭的笑意更濃了。
“謝謝靳伯母,我立刻就趕過去。”
雖然滿腦子亂哄哄的,但柳妶依總算整理出一干所需的資料,向會計領(lǐng)了一筆臨時慰問金,便拎起塑膠袋往外沖。
這輩子,除了七歲那年父親在醫(yī)院過世時那次,柳妶依從來沒有感覺過自己那么焦急、難受過——
惟有——這回!
“……對!他出了車禍,昨天才住進(jìn)來的,麻煩你幫我找找!”
才一大清早,靳宇璜就聽見了妶依的大嗓門,在夢中嚷得他不得安寧。
“小姐,抱歉,我們外科病房沒有這個病人。”
“不,一定有!他叫‘?dāng)亍铊,昨天出的車禍……對!他還傷了腳。”
拜托!他姓靳,不姓‘?dāng)亍?br />
靳宇璜在夢中忍不住揪起了眉頭。
好端端出了車禍已經(jīng)夠倒霉了,一大早還做這種惡夢,真是!
好半晌,護(hù)士小姐為難的聲音再度響起。
“小姐,很抱歉,我真的找不到你朋友的名字,不過你說的這個名字,倒是跟我們另一個病人的名字很相似。”
“我看看!就是他!”石破天驚的嗓音幾乎刮破靳宇璜一層耳膜!拔乙业倪@個人就是他,我一時緊張念錯了,他叫靳宇璜沒錯!
“喔!他住在913單人病房。”護(hù)士小姐盡職的報告道。
“護(hù)士小姐,謝謝你!”
913?奇怪,這號碼怎么聽起來這么熟悉?靳宇璜昏昏沉沉的想。
他奮力抗拒陣陣濃濃的睡意,努力思索著,那陣咚咚作響的腳步聲也直朝他的病房而來。
“靳先生靳先生!”
半晌后,那個他最不愿意聽到的聲音就近在耳畔,不厭其煩的叫著他。
靳宇璜緩緩睜開眼,一張放大的國劇臉譜就近在眼前,嚇得他整個人彈跳了起來,心臟幾乎停擺。
“你來這里干甚……哎喲……”
怒氣還來不及發(fā)作,他已吃痛的捧著傷腳,整張臉——不,嚴(yán)格來說應(yīng)該只有半邊,另外青腫得較厲害的半邊,經(jīng)過一夜的時間已經(jīng)腫得幾乎沒有知覺了,霎時全扭曲了起來。
“靳先生,你趕快躺好,別起來!”
柳妶依見靳宇璜裹著一層厚厚石膏的腳,趕忙壓住他道。
“你究竟見鬼的是怎么找來的?”靳宇璜揮開她,掙扎著想坐起身。
“是……是你媽媽打了通電話給我,說你出了車禍,所以我就馬上過來看……呃,不!過來送慰問金!
柳妶依看著靳宇璜臉上明顯的憤怒以及嫌惡,頓時怔住了。
“走開!”靳宇璜憤怒的吼道。
柳妶依不知道他的怒氣打哪里來,也不知道她做錯了什么,只能呆站在原地。
“可是這慰問金,還有——”柳妶依不知所措的看著手上的水果。
“我收下了!現(xiàn)在你可以回去了吧?”靳宇璜一把搶過她手上的東西,忍耐的吐出一句。
柳妶依看著他不友善的態(tài)度,以及傷得令人不忍卒睹的臉孔,心頭那股莫名的痛楚揪得她異常難受。
他原本俊逸的好看臉孔,如今已經(jīng)青腫得難以辨認(rèn),一雙修長的腿更是被重重包裹的高懸著,整個人看起來除了狼狽還有憔悴!
“好吧!那我……我走了!”
臨到門邊,柳妶依不放心的回頭看著病床上的靳宇璜,試探的問道。
“呃……靳先生,你父母沒有來?”
“他們年紀(jì)大了,不可能整天待在這里!遍]著眼的靳宇璜不耐的丟來一句。
“那你的看護(hù)呢?”
“我不需要看護(hù)!
“你就這樣一個人?行動不方便,卻連一個能在身邊照顧你的人都沒有?”柳妶依不敢置信的瞠大眼,嗓門不禁也大了起來。
“柳小姐,這些都不干你的事,你可以回去了!苯铊豢蜌獾脑俣认逻_(dá)逐客令。
“不行,你的腳不方便,說什么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再說,服務(wù)客戶也是應(yīng)該的!”
柳妶依二話不說,義憤填膺的撩起衣袖就朝靳宇璜走了過去。
“你看,你的床單皺得不成樣,還滴得全是碘酒,連桌子也一團(tuán)亂,這住起來怎么會舒服?我馬上就幫你換。”
廢話!他瘸了半條腿,只剩下一雙能力范圍只在三十公分以內(nèi)的手,他的環(huán)境能清潔到哪兒去?
靳宇璜不以為然的揪起了眉頭,一邊趕忙阻止柳妶依。
“我不需要……喂,妶依你聽到了沒,我不需要……”
不顧靳宇璜在后頭的叫喊,柳妶依已經(jīng)沖了出去,不一會兒又抱著一疊床單、枕巾回來了。
“我說我不需要任何幫忙,你趕快走吧!”
眼見花花綠綠的身影,興致勃勃的開始忙碌起來,靳宇璜氣得只差沒跳起來。
“不行!你的情況實在需要有人在旁邊照顧!
柳妶依不為所動的趁他仰頭抗議的當(dāng)口,利落的抽出他的枕頭換上新枕巾。
“我會找人來,你還有工作就盡管去忙你的吧!”無計可施之下,靳宇璜只得盡量以緩和的口氣說道。
“你放心,我已經(jīng)請了假,再說,有什么事比這個還重要呢?”柳妶依熱心的仰頭朝他一笑。
“你……你簡直會氣死人!”靳宇璜氣得牙癢癢的。
他終于發(fā)現(xiàn)柳妶依不只嗓門大、穿著俗氣、好管閑事,還很固執(zhí)。
“你別不好意思,我們是朋友,這點小忙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自始至終從沒需要她幫忙!
靳宇璜簡直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天底下竟會有這么遲鈍的女人。
他確定她的神經(jīng)一定條條都比鋼絲還粗,看來他得求老天保佑他另一條腿了!
才剛這么想,就見她以“力拔山河”的氣勢,一把舉起他的傷腿,靳宇璜心驚膽跳的急忙吼道。
“喂喂……你小心點,我的腿才剛固定好,這可不比拉保險,你什么也不懂,當(dāng)心把我給弄瘸了!
“你放心!我以前在學(xué)校的時候就常常到醫(yī)院當(dāng)志工,幫病人換床單,甚至翻身、擦澡我都會,這區(qū)區(qū)小事還難不倒我。”
柳妶依嘴里叨叨細(xì)數(shù)著,一邊利落的替他左右各一翻身,一張干凈平整的床就這么鋪好了。
放心?看她這么粗魯?shù)陌阉麞|翻西拉,他會放得了心才有鬼!
再說,這女人也真是會吹牛,醫(yī)院里的志工全都是一些無所事事的門外漢,護(hù)士眚怎么可能會把這種工作交給志工?
“醫(yī)院里的志工全是專門送書報的。”
靳宇璜不以為然的瞥了柳妶依一眼,故意找碴似的悻悻然回了句。
“我從國中開始就到醫(yī)院當(dāng)志工了,這些事做了這么多年,對我而言不難!笔畮啄晗聛恚t(yī)院上上下下就跟她家廚房一樣熟。
柳妶依不喜歡醫(yī)院,卻總覺得到醫(yī)院來當(dāng)志工,才算是真正做了些事。
靳宇璜抬眼瞥了她一眼——她從國中就開始服務(wù)社會?年紀(jì)輕輕就這么雞婆!
這下靳宇璜更加確定她是天性就好管閑事。
“而且,我在大學(xué)時還曾經(jīng)跟著醫(yī)院到烏干達(dá)去做醫(yī)療服務(wù),一些基本的醫(yī)學(xué)常識我還懂。”
大學(xué)?聞言,靳宇璜不禁狐疑的打量起柳妶依。
她還念過大學(xué)?看她一身的穿著跟行為舉止,他以為她頂多只有國中畢業(yè)!
“你念哪間大學(xué)?”他懷疑的瞅著她。
“臺大!”
“臺大?”幸好靳宇璜閃得快,他差點就咬到自己的舌頭。
她——她這個簡直像個歐巴桑的女人,竟然還是他的學(xué)妹?!
“怎么?宇璜你也念臺大?”聞言,柳妶依一臉驚喜的抬頭望著他。
“不,不是!”靳宇璜忙不迭的搖頭。
僅僅只是客戶她都能熱誠到這種程度,若是再扯上學(xué)長、學(xué)妹的關(guān)系,她不知道還要再提供什么更“熱心”的服務(wù)!
眼看趕不走這個雞婆到家的女人,靳宇璜索性閉著眼不理她。
但不知道柳領(lǐng)依是大過遲鈍還是過度熱心,她利落的整理著他的桌子,一個人還邊叨叨絮絮。不到半個鐘頭,柳妶依就把整個病房整理得煥然一新。
“好了!”柳妶依抹了把汗,開心的宣布道。
聞言靳宇璜不禁將眼睛掀開一條縫,看著分外整齊的環(huán)境挑了挑眉。
這女人懂得整理環(huán)境,卻不懂得稍微把自己打扮一下?
“你放心休息吧!這里有我!彼诓〈策呑讼聛,心無城府的沖他一笑。
靳宇璜怔了下,不知怎么的,一剎那間,他的心竟莫名其妙的扯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