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謙心煩意躁的點了根煙,蹺高的二郎腿不時在變換著姿勢,頂上皎潔的月光,襯得他那張輪廓鮮明的面容愈加深刻。很明顯的這黑道頭子的大少爺,此刻的心情并不算太好,甚至可用糟糕兩字來形容。
一陣吞云吐霧中,蒙謙偷偷睨了下眼前神情肅穆的寒星,后者則依舊緊抿雙唇,手持狼牙棒的端坐不動。
媽的!蒙謙翻了個白眼暗啐道。
自從會場帶寒星回到他的“行云別墅”,算算也有個把鐘頭子,而這小妮子還是聽不下他的任何解釋,光是看她端坐的姿勢方才就一直沒變動過的樣子,擺明了是打算跟他蒙謙耗到底了。
“!”蒙謙突地用力打了個呵欠,夸張,的伸展懶腰,“累了一天了,小師妹!蒙大哥困死了,你自個兒留在涼亭里慢慢賞月,我先去睡了,晚安!”說著,他便笑嘻嘻的站起身子,往前跨了一步。
“坐!”寒星雙眸一睜,怒斥一聲,看不出她變動過身形,然而剛跨出一步的蒙謙卻當真跌回原位,傻愣愣的張口結舌,一動也不能動。
“小師妹!你這是做什么嘛?你蒙大哥可是一向待你不薄的!你竟然如此對我?”知道自己被點了穴道,蒙謙頓時哇啦啦的鬼叫。
“蒙大哥!恕小師妹無禮了!”寒星面色冷凄,嚴肅道:“如果你不說了實情,那就只好委屈你在這兒待到天亮了!
“星兒!小師妹!”蒙謙頓時苦著一張臉,“我說過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龍紋掌’嘛!無凝這個人一向神秘兮兮的,他說那是刺青,就真的是刺青嘛!你到底還要我說什么實情?”
“你當真不知道‘龍紋掌’?”寒星啞聲問道,身軀微微的發抖。
蒙謙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武俠小說里頭有嗎?是金庸還是古龍?”他決定裝胡涂到底。
“龍紋掌……”寒星深吸了口氣,穩住情緒,“是二十多年前突然竄起武林,最后卻落得無疾而終的‘龍紋教’的獨門掌法。”
寒星頓了頓,又道:“龍紋教,顧名思義,就是以它最為陰狠毒辣的‘龍紋掌’震懾江湖!彼参驳纴恚p眸中仍不自禁的浮上一抹恐懼,“傳聞中,身中‘龍紋掌’者,任憑他成功蓋世,內力精厚,皆難逃一死。”
聞言,蒙謙微微微一顫,臉上卻強裝平靜淡漠。
“中掌后,先是胸前浮現青爪龍紋,繼而在中掌一個月內,龍紋會由青亮轉為黯青,然后再轉成深黑!焙堑钩橐豢诶淇諝,“深黑就是最末期,也就表示龍紋掌的焚毒已遍布全身,隨時都有可能五臟俱焚,暴斃而亡!闭f完她一雙明眸直勾勾的瞪視著蒙謙,咬著唇厲聲道:“無凝的龍紋已經是黯青色了,你知不知道?”
蒙謙強自浮出笑容,“小師妹!無凝的龍紋可不只一個月了。如果真如你所言,他真的中了什么龍紋掌的話,那他現在早就該向閻羅王報到去啦!”
聞言,寒星濃眉一抬,冷冷道:“老尼姑說過,‘龍紋掌’乃屬烈火性焚毒,普天之下,大概只有同屬火性的‘火心蓮’,方能壓制它的毒性,但是……”
“但是什么?”蒙謙挑眉。
“但是治標不治本!”寒星神色再度黯然,“我相信師叔一定已經遍尋所有衡有的‘火心蓮’,來為師兄壓抑掌毒,但是人體內的抗性會因熟悉一種藥物,而使藥性減弱,終至無法再壓制焚毒!焙穷D時淚盈滿眶,“也就是說……”她忍著淚,“無凝師兄會死,最多也拖不過三個月。”
“三個月?!”蒙謙心中一震,即使無凝曾向自己說過他將不久于人世,但他可壓根兒也沒想過這“不久”
竟然是指短短三個月的時間!
“沒錯,三個月!”寒星吸了吸鼻子,哽聲道:“這還是最樂觀的數字,一般沒有武功底子的凡夫俗子,即使有了火心蓮,一旦龍紋轉為黯青時,也拖不過一個月!
“無凝當真拖不過三個月?!”蒙謙抖顫著聲音,若不是此刻他動彈不得的話,否則他眼前的原木桌早就被他砸得稀巴爛。
“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焙侵逼鹕碜,蹲在蒙謙身前,懇求道:“師兄是不是為了不想拖累我,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避著我?你們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情,不讓我知道……”她哽咽著語聲不斷追問。
“你太敏感也太多疑了,星兒!泵芍t迥避她的目光,垂下眼瞼掩飾著自己的心虛,“我們怎么會瞞你什么?我甚至連龍紋掌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是嗎?”寒星目光凌厲的瞪視他,緩緩開口道:“你在射擊場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
“什么?!那……”蒙謙突地錯愕,“你都聽見了?!”
“十分清楚。”寒星頷首應道,目光一片深沉。
怎么可能?!寒星明明戴著耳罩,即使耳罩沒戴好,槍聲也足以震得她耳朵發麻,可是她卻說她聽得十分清楚?蒙謙呆怔得無法置信,他甚至還壓低了聲音。
“別懷疑!”寒星猜透了蒙謙心思,冷冷道:“我不只穴位異于常人,就連目力、耳力,嗅覺都受過老尼姑的特別訓練。現在……”她頓了頓,直直的瞪視著目光詫然的蒙謙,緩緩道:“你欠我一個解釋!
蒙謙啞然失笑,原來在寒星的目光逼視下,自己早已無所遁形,而他卻自以為是了整晚,“無凝會殺了我的。”他苦笑道,知道無凝真會這么做。
“必要的時候,我也會殺了你!焙瞧ばθ獠恍Φ,在蒙謙面前晃了晃那支寒光閃閃的狼牙棒,以示證明。
蒙謙猶豫了半晌,終于點了點頭,“你想知道什么?”
他并不是因為害怕才決定說出實情的,因為他相信寒星并不會真的對他下手。是出于一種直覺,蒙謙的直覺告訴他自己,讓寒星知道無凝的計劃,也許就會讓事情出現轉機,這條死胡同也許還會出現另一道曙光來。
寒星投給蒙謙一道感激的眼光,并迅速替他解開穴道,看著蒙謙伸展四肢,俊臉上一副無奈吃力的表情。
“問吧!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蒙謙懶懶的訕笑。
“我想知道無凝的傷是怎么來的!”寒星遲疑道:“龍紋掌絕跡江湖都快二十年了,而無凝在這兒也有二十年之久,照理說來,龍紋掌根本不可能在這兒出現,除非……”她驚詫的咬唇,猛地被自己的揣測嚇了一跳。
“你猜對了!”蒙謙苦笑點頭,“無凝早在八歲的時候就中了‘龍紋掌’,要不是遇到柳叔,他現在早就投胎轉世,又是一名英雄好漢了。”
“八歲?!”寒星咬牙切齒的驚吼:“誰那么殘忍對一個八歲小孩子下此毒手?是龍紋教?但他們和無凝又有什么深仇大恨,非置他于死地不可?”寒星氣恨至極,揮舞著狼牙棒,恨不得把傷害無凝的真兇碎尸萬斷。
“事實上……”蒙謙躊躇了一會兒,猶豫道:“無凝他是龍紋教的少宮主,本名‘龍無情’,柳無凝是柳叔替他另取的名字!
“什么?!”寒星呆了半晌,隨即不解的叫道:“這怎么可能?‘龍紋掌’是龍紋教的鎮門武功,說什么也不可能傳給外人,如果無凝真是龍紋教的少宮主,又怎會被本門的掌法所傷?這太不合情理了!”
“話雖如此,然而……”蒙謙苦澀的笑了笑,反問道:“星兒,如果有人想篡奪掌門之位,那么無凝的存在,對他而言,是不是極具威脅?”
聞言,寒星臉上一陣青白不定,繼而怒火攻心,“你是說……”她忿忿地握緊狼牙棒,咬牙道:“龍紋教有叛徒篡位,所以拿無凝開刀?”
“沒錯!”蒙謙點頭,繼而正經道:“不過無凝的父親龍在天,才是那叛徒的首要目標!
“龍在天?”寒星詫異抬眉。她聽老尼姑提過此人,據說龍在天一身俠骨風范,武藝極致,沒想到他竟是無疑的生父。
“無凝就是因為聽見父親的書房中,傳來依稀可聞的打斗聲響,所以才受到波及!泵芍t嘆氣道。
“我不明白!焙羌{悶搖首,“龍在天既然是貴為掌門,那武功自是不在話下,龍紋教中又有誰能與之匹敵?更別提在他面前打傷無凝了!彼龖岩傻。
“除非……”寒星突地靈光一現,“除非是龍在天最親近的手下?”
“你又答對了!”蒙謙投給她一個贊賞的笑容,“難怪無凝和柳叔都說你聰明又機伶!
“是誰?”寒星無視于蒙謙對她的夸贊,她急著了解這事情所有的來龍去脈。
“正是無凝的親生叔叔——龍傲天。”蒙謙吐了口氣道。
“叔叔?!”寒星僵硬重復念道,隨即眼中怒火大熾。
無凝的事就是她冷寒星的事,誰傷害了無凝,她就跟誰誓不兩立!寒星雙手握拳,在心中暗暗賭咒。
“要不是龍在天對他弟弟毫不設防,那他也不至于中毒。無凝趕到書房時,正巧龍在天已經倒地不起,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龍傲天對他的兒子下手。不過……”蒙謙又苦笑,“幸好無凝還來得及出聲叫人,那些手下認出了龍傲天的身分,迫使他不得不逃出龍紋教,也幸好如此,否則若真讓那叛徒得逞,現在龍紋教只怕也已成為像‘摩火教’一般的邪教了!
“那無凝又為什么會被送上襖山?而龍在天呢?傳聞中,龍紋教在一夕之間瓦解,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一堆的疑問仍讓寒星不解。
蒙謙嘆了口長氣,“說來話長,也許是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讓無凝他老爺心寒,或許也可能是得知自己將不久于人世,無法重掌龍紋教的緣故?傊堅谔鞗Q心解散龍紋教,便趁自己還能支撐一個月的時間,將無凝送往襖山碰運氣,看看十年一度的襖山論劍的個個奇人異士中,是否會有高人出現相助,拯救無凝一命。”
“那……龍在天呢?”寒星遲疑的望向蒙謙,“他將無凝送往祆山之后,難道就平空消失了?”
聞言,蒙謙嚴肅的搖頭,“不!他將無凝送至襖山之后,就將自個兒一身的功力傳承到無凝身上,以延緩無凝掌毒發作的時間,而他便立即毒發身亡!
“他……”寒星駭然的咬唇,忍不住的滑下熱淚。
難怪師兄當時答覆她時,臉上的神情竟是那樣深沉痛苦,又充滿無名的忿恨,原來……寒星不能自己的握拳。師兄和她冷寒星竟是一樣的命運!老尼姑為救她而死于暗器,而師兄的生父為救他而喪命,他們的命都是摯愛的親人替他倆給撿回來的。
“難怪師兄……”寒星頓口,沉痛無奈的搖首,她終于明白無凝為何總是一副冷冰,始終像個旁觀者看透世俗一切的模樣——那是他的保護色,從他八歲就根深蒂固到現在。
“所以……”蒙謙點著頭,艱澀道:“不管你師兄對你再怎么無禮,我都希望你別太在意,他原本就是那種陰晴不定的古怪脾氣,事實上他對你……”
蒙謙搔了搔頭,一臉為難的說不太下去,要他蒙謙扯無凝后腿,他一定可以說得口沫橫飛、天花亂墜,但是要他替無凝說情,那就……很難!非常難!因為不習慣嘛!
“反正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啦!”他的口吻和蒙悠如出了一轍,盯著寒星解釋道:“你師兄他是真的愛你在心口難開!要不然他也不會……”他陡地一頓,面露猶豫。
愛?!蒙謙的解釋讓寒星羞紅了臉。但隨即她又想到,師兄真的愛她嗎?她不安的咬著下唇。難道真是冥冥中注定她和無凝必結連理,不然為何她對師兄總有種莫名的情牽夢系,甚至愿為他承受所有重擔,亦心甘情愿無怨也無悔?
是愛?!寒星仿佛才明白在心中蟄伏許久的柔情,它的名字叫作“愛”。
“星兒……”蒙謙的聲音好似從十分遙遠的地方傳來,驚動寒星冥想的思緒。
“什么?”她怔怔的回神,不解的望向坐立難安、面有豫色的蒙謙。
“無凝他……”蒙謙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期期艾艾的道:“他找到了一個叫做卜易生的人,那個原本是美國太空總署的太空飛官。據稱他曾經和某些外星人接觸,而他自己也制造了一部‘時空拖曳機’,可以往返古今未來!
“往返古今未來?”寒星驚叫道,一臉的不敢置信。
蒙謙點了點頭,困難的舔舔嘴唇道:“卡易生他曾用白老鼠做過實驗,不過……”
他頓了頓,難以啟齒。
“不過什么?!”寒星追問。蒙謙的支吾其詞,令她心中有股莫名的不安,正如同一向籠罩她和無凝的莫大陰霾,教她有點透不過氣來。
“不過……”蒙謙難得緊張的搓手,啞聲道:“白老鼠從‘時空拖曳機’出來時,都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
這也許是磁場易位的問題,也可能是地熱,或者是……”
“你到底想說什么?蒙謙!”寒星不耐的打斷他的話,甚至直喚他的名字,因為她已嗅到那股不安和不對勁的氣味。
“無凝……”蒙謙如坐針氈,悒郁的開口道:“無凝說服了卡易生,準備拿護身天珠,回返明朝替你殺了忌無文那老魔頭……”
“什么?!”寒星暴怒的挺直腰桿,不敢置信的盯著面色灰敗的蒙謙,臉上亦逐漸失去血色。
“他怎么可以這么做?不顧自己安危,不顧師叔他老人家,甚至不顧及我的意愿?”寒星又悲又忿的對蒙謙吼叫:“這算什么?你還說他愛我!難道‘愛’就是一個人自以為是的犧牲奉獻,然后讓另一個人終生后悔痛不欲生?這算是哪門子的愛!”寒星憤怒至極的狂吼,“啪”的一掌,她身前的原本桌子被震碎,木悄如煙灰四處飛滅。
蒙謙困難的咽下口水,明知寒星會震怒不已,但他壓根兒也沒想到她的暴怒,威力竟如此之大。
“這是愛嗎?這是愛嗎?”寒星眼睜睜的看著飛揚的木悄,神情恍惚的喃喃自語,繼而轉為幽幽悲凄,“為什么要這么傻?師兄!”她搖首,啞聲不斷喃喃道:“愛不是這樣的,不是!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我冷寒星寧愿不要!我不要!你知不知道啊!”她發瘋似的朝空氣大吼,又氣又怒的揮舞起狼牙棒,眼中滲出瑩鉆般的淚光。
“星兒……”蒙謙起身想安撫她,然而一時卻找不到適當的措詞,只能無言的靜默一旁。
他蒙謙又何嘗不為無凝的決定而氣憤,只是這等于是好友的遺命交代。他蒙謙與無凝足足有二十年的交情,無凝的孤傲倔強、冷漠自持,再再都令他心折,而面對他即將消殞的生命,他蒙謙更有一股沉重無力之感,對他最后的要求,身為好友的他,豈能加以阻撓?
“無凝想要走得安心!泵芍t突兀的開口,語氣沉痛,“神舞劍法必得要有夫妻之實的男女搭檔,才能使出劍式威力。但是他自認自己已是必死之身,與其糟蹋你,倒不如他自個兒去收拾忌無文,讓你無牽無掛的長留此地。”他嘆了口氣望向已然頓下發怔的寒星,“這不是愛,又是什么?星兒,難道你還不明白?”他沉重道。
聞言,寒星的眸中滑出淚水,緊握手中的狼牙棒也“鏘”聲落地,嬌軀驚顫發抖。
“明白……”她痖著嗓子,連聲音都微微抖顫,“就是因為明白,所以我才會心痛得無法遏抑!彼康剞D向蒙謙,厲聲道:“我不會把天珠交給他的,除非我死!”
她語氣堅決,無可動搖,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無凝去送死。
“事實上……”蒙謙咬了咬牙,猶豫道:“我已幫無凝找到了另一串密宗天珠!
“什么?!”寒星聞言氣急,猛地揪住蒙謙衣領,吼叫道:“你把天珠交給他了?是不是?是不是?”她拚命地搖晃著蒙謙。
“沒有!”蒙謙一臉懊惱,然后目光微閃的遲疑道:“那串天珠還沒空運過來!
“沒有就好……”寒星疲憊的喃喃,下意識的掏出腰間上從不離身的琥珀色天珠,目光不經意的望了下錦囊,疲倦的神情陡地一陣驚異。
“星兒!”蒙謙的聲音喚回她的心神。
“什么?”寒星抬頭,神色平靜的放回天珠,望著一臉陰霾的蒙謙。
“我希望……”蒙謙頓了頓,神情煩亂,“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希望什么,不過……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他只覺腦中一陣烘烘熱,這些“古人”已經搞得他七葷八素,沒了方寸,也讓他蒙謙失去平日蒙大少的神氣。
“我不知道!焙沁t疑了半晌,終于緩緩開口,神情間充滿難言的復雜情感,眸中也有著澄澈的傷懷,她的纖五指更不安的來回摩挲腰間暗袋,再再都證明她的不安和猶疑。
“不知道?!”蒙謙的一張俊臉頓時皺了起來,“很好!”他面如土色,死氣沉沉的泛起苦笑,“星兒,我愈來愈‘喜歡’你們這些古人的幽默感了!”
還有!他暗暗加了一句:我蒙謙上輩子到底欠了你們多少古錢?一億?兩億……
襖山上,明月高懸,周遭陰風慘慘,彌漫一股沉郁濃重的森森寒氣。
數月前的襖山論劍一戰,“摩火教”已東山再起,再度睥睨武林。九大門派及其余名門正派,莫不死的死,傷的傷,皆處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局面。面對摩火教盛勢凌人,八面威風不可一世的傲氣,無不暗暗懷恨,卻得忍氣吞聲,只求茍延殘喘的存活。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大“豆腐”能屈亦能伸也。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武林中自詡正義之者,莫不存著茍且偷安的念頭,更甚者則極盡逢迎巴結、蜜語謅媚之能事,為的是“生存”兩字!
“摩火教”熱力正如日中天,忌無文將寒星打落懸崖后,更是肆無忌憚的將江湖左右,甚至黨員則皇之的在祆山圣地駐教,將這空靈之地占為已有,行為甚是囂張已極。
“哈!哈……”一聲刺耳震膜的狂妄笑聲破空傳來,震得襖山為之撼搖,飛禽奔竄驚飛,好不駭人,“練成了!練成了!哈……”又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狂笑,這聲音是來自“摩火教”駐地。
“恭喜教主!賀喜教主!神功已成,摩火四揚,千秋萬載,世世不衰!”
逢迎拍馬屁的震耳恭賀傳來,忌無文一臉狂傲笑意,高高在上的端坐在龍形磐石椅上,一襲黃袍加身,赫然武林至尊的模樣,俯視底下膜拜的眾多教徒。
“恭喜教主練成神經,今后還多望教主多多提醒,屬下當鞠躬盡瘁,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一名側立于忌無文座旁的老者,卑屈著身子,曲意逢迎有若搖尾乞憐之小狗。
“很好!”忌無文大刺剌的一笑,繼而轉向那名老者,“老夫能有今日,亦是你龍傲天的功勞,若不是你將老夫救回總教,又不吝奉獻這本‘萬儀心法’,讓老夫練成天下無敵之神功,‘摩火教’也不會有今天這般叱咤風云的局面,這不都是你的功勞嗎?老夫自是不會虧待你。所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龍兄弟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只要有老夫在的一天,榮華富貴就絕少不了你的份兒!”說完又是一陣得意笑聲,好似天下已在他掌握中,唾手可得。
“謝教主洪恩!屬下自當效命追隨,至死不渝。”龍傲天白玉般的面容上顯現一抹心喜,又是卑躬屈膝的拜謝。
二十年前他龍傲天謀害胞兄龍在天,為的不僅僅是篡奪教主之位,他更癡心妄想的乃是龍在天甫得手的“萬儀心法”秘笈。謀奪之事一被揭發,他連忙摧著秘笈逃逸而去。然鉆研心法十年之久,卻一無所得,后來他才了解“萬儀心法”心得童身習練,而他龍傲天早已失去資格。
“良禽擇木而萋”,無奈下,他只得依附忌無文,借他童身之體習練心法,也借以保全自身,此乃其權宜之計。
然而,此刻正為自己摩火教得意江湖,而沾沾自喜的忌無文,是怎樣也不會懷疑外表對他忠貞不二的龍傲天,在備綠權勢下竟暗懷鬼胎?
龍傲天睨視底下眾多教徒,現在他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身份,比起在“龍紋教”時自是身價更為高段。而且很快的,“摩火教”就又將歸他龍某人所有,到時他就是武林至尊,沒人再能將他踩在腳下……
“蒙悠,她到底在不在?”無凝手持無線話筒在房中來回踱步,俊朗的面容罩著一抹惴惴不安,語氣焦急的追問彼端的蒙悠。
“不在!”蒙悠在電話那端繞著電話線,口吻無情的回答:“你急什么?趕她走的時候,你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現在她走了,不正如你所愿了嗎?你還找她做啥?”
無凝知道蒙悠故意刁難他,他強行捺住性子和內心如焚的焦急。從老頭那兒回來時,屋里早已空無一人,而到現在都已經凌晨一點了,寒星仍還沒回來,這并不尋常,難道她真的聽他的胡言亂語,一個人離家出去,再也不回來了?
這個念頭讓無凝心中揪痛。暗忖寒星這個丫頭行事一向莽撞,難保她不出什么狀況?要是……無凝倒抽口冷空氣,愈想愈是驚懼心痛,于是他連忙甩開寒星遭遇不測的想法。
“蒙悠,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睙o凝忍住氣惱,沉聲道:“寒星到底在不在你那兒?”
電話那端的蒙悠沉吟半晌道:“喂!柳無凝!你有病?把人趕跑了,又來找我要人,你當我蒙悠是開征信社的啊,神經。 彼龥]好氣的啐道。
“你……”你這個死女人!無凝暗罵。腳下的地毯幾乎快被他來回踱步磨破了。
“你什么你?”蒙悠得理不饒人的叫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嘛!你以為女人可以任由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笑話!我們女人也是有骨氣的也!你還真以為女人只是你們男人的一根肋骨?”
“蒙悠!”他現在可沒什么耐性和心情,來討論從古至今一直爭執不斷的男女平等問題,他現在只想只要找到他的小師妹就好,而且就是現在!
“OK!”蒙悠冷冷的打斷他,“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過了關,我就告訴你小師妹是生是死。”
死?呸、呸、呸、呸!無凝在心中連呸好幾聲,直罵蒙悠犯他忌諱!“你問!”無奈之下,他不得不退讓一步。
“嗯……”蒙悠沉吟笑道:“你到底愛不愛寒星?”
“我……”無凝接口回答,俊顏微微泛紅的僵直了身子。
“等一下!”蒙悠突地對著電話大吼,打斷無凝的話,逕自道:“不可以說謊!我要聽實話!你到底愛她不愛?”
“我……”無凝漲紅著臉,訥訥道:“不愛!她只是小師妹,如此而已。”
“不愛?”蒙悠扁嘴冷哼道:“真的不愛?”
“不愛!”無凝回復冷硬道:“真的不愛!”
“不愛就拉倒!”蒙悠在彼端齜牙咧嘴的大吼:“你既然不愛她,那還找她干嘛!再趕她一次是不是?柳無凝!你是吃飽撐著。窟@么折騰寒星!你良心被狗啃了是不是?小師妹哪兒得罪你啦?上輩子欠你錢是·不是?你這王八蛋!臭雞蛋!將來生兒子都沒屁眼!咳!咳……”
蒙悠一個不小心竟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了老半天,心頭怒火更旺,猛地對著話筒大罵道:“你去死好了!永遠都別想知道寒星在哪里!反正你不愛她嘛!不愛就拉倒!姑奶奶我不爽,就是不告訴你!”說著正要掛斷電話。
“愛!”彼端沉默良久的無凝突地沖口而出,低啞的聲音卻像雷鳴似的震到蒙悠耳膜。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蒙悠挖挖耳朵,暗笑的裝胡涂。
“我說——愛!睙o凝頹然坐倒在床沿,無奈又無助的坦承他心中的事實,深怕蒙悠真的掛斷電話,讓他永遠找不著寒星。
“什么?”蒙悠大聲問道,嘴角憋著笑意,“愛?愛什么?你說你愛我啊!我怎么一點都不知道?”
“不是你!”無凝沒好氣的說,明知蒙悠在逗他,但他可沒這個心情與她斗嘴。
“不是我?!”蒙悠裝出一副可惜的口吻,“那你說你愛誰?”
“寒星!”無凝捺著性子,又漲紅了臉,啞聲說道。
“什么?”蒙悠一副耳背樣,“拜托你說得完整一點,好不好?”
“我愛——寒星。”無凝遲疑的,終于說出完整的一句。
這小子!終于被我捉到了吧!蒙悠在心中嘿嘿發笑。
“嗯!”蒙悠清清嗓子,忍不住的笑道:“看在你老兄這么誠實的份上,姑奶奶我就勉勉強強的告訴你,寒星她……”她故意頓了頓,吊無凝胃口。
“她在哪里?”無凝果真焦急的追問:“在你那兒嗎?”
“她……”蒙悠險些笑岔了氣,憋聲道:“她在蒙謙車里已經半個小時了,差不多……”
“什么?!”無凝呆怔了一下,隨即追問:“她在蒙謙車里干嘛?!蒙謙在嗎?他要帶她去哪兒?”
“詳細情形,我是不清楚啦!不過……”蒙悠拿遠話筒,笑叫道:“聽說要去找一個死沒良心的人,一個姓柳的家伙!哈哈!呵呵!”
一陣爆笑聲,彼端的蒙悠已經聰明的掛斷電話,留下這端獨自發怔,恍然大悟后又無處發泄怒氣而啞然失笑的無凝。
“算你聰明!”無凝對著話筒喃喃自語,然后一臉哭笑不得的掛斷電話。
半個小時?!那是指再過不了幾分鐘,他就得和寒星面對面,那……無疑的神情再度黯然,內心又開始起起伏伏的掙扎不斷,沒個了結。
經過那場“捉狂”后,他要拿什么面目來面對寒星?若是她又好奇的追問,她又該如何解釋、如何隱瞞?蒙悠說的沒錯,若是他再忍不住心中那股欲奔狂瀾,傍晚的情況難保不會再次發生,難道他還要再趕寒星一次?然而這次她還會回到他身邊嗎?一連串的疑惑困頓,緊緊包纏住心緒煩亂的無凝,教他心情更為沉重無奈。
猛一抬首,望向墻上滴答掛鐘,無凝心頭一緊,不由分說的拿起車鑰匙直奔樓下。要寒星走,不如他自己離開!無凝在心中喃道,他雖明知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然而他仍無法在此時坦然地面對寒星。
“唷呵!師兄!我回來嘍!”
豈料寒星正走進大門,且正笑吟吟的站在玄關和他打招呼,此時,走到樓梯一半的無凝腳下一僵,吃驚得險些沒摔下樓來。
“小心點!師兄!”寒星一個箭步的掠上樓梯,一把扶住無疑,笑吟吟的芙蓉面上滿是關主,嘴可是上卻調侃道:“你要是摔傷了,師妹我可不懂金針渡穴的功夫,到時候你哀哀叫,可沒人救你哦!”
無凝聞言,僵硬的神情頓時轉為不安又困惑,對這小師妹無異往常的表現,教他心中更是慚惶惴栗。
“蒙謙呢?他怎么沒送你回來?”他遲疑道,借故松脫寒星的扶持,四目游顧的逕自下樓。
“走啦!”寒星不以為意的跟在他身旁,笑道:“怎么!你有事找他啊?”她笑咪咪的望著他。
寒星一如往常的行為,好似忘了傍晚發生的不愉快,笑容恁般燦爛溫柔,這卻教無疑更加不安慚愧,甚至有點兒起疑。難道蒙謙……無凝暗暗吃驚、
“不!不是!”無凝局促搖頭低喃道,隨即小心翼翼裝作若無其事的望向寒星,“蒙謙有沒有和你說什么?”
“說什么?”寒星一臉懵懂不知,隨即恍然大悟,“有。∷臀艺f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弄得我一頭霧水!
她偏頭奇怪道,模樣好不嬌俏。
“他說了些什么?!”無凝沖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緊張過度,又裝作一臉心不在焉的坐進沙發。
“他說……”寒星佯裝沒注意到無凝的不安,笑咪咪的坐在無凝身旁,將手中拎著的一包紙袋放在桌上。
“蒙大哥說,你這個人!面冷心熱,個性是古怪了點,脾氣是暴躁了點,不過大致上還可以啦!”寒星邊說邊倒出紙袋里的兩碗刨冰,并將其中一碗遞給無凝。
暴躁?無凝暗暗搖頭,在寒星還沒來之前,他的脾氣可好得很哪!
“哪!吃吧!”寒星笑道:“蒙大哥說這家冰店的刨冰最好吃了!闭f著,她自己也就大快朵頤起來了。
無凝依言吃了一口,只覺這冰有股奇異芳香.味道倒是不差,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他還說了些什么?”無凝不安的問道,借著吃冰掩飾那股在意。
“嗯……”寒星笑了笑,“他還叫我別生你的氣。他說你在上臺之前,脾氣都會特別古怪,說什么……更年期。俊
聞言,無凝被冰嗆到,猛地一陣咳嗽。
“什么是更年期啊?!師兄!”寒星含著冰,奇怪的望向一臉嗆紅的無凝,“蒙大哥說我再長大一點就會懂,再不,就直接問你。”
這死蒙謙!什么東西不好教!竟教寒星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無凝氣得滿臉通紅。
“師兄!到底什么是更年期嘛?”寒星本著好學的精神,一再追問。
“更年期……”無凝埋頭苦干的猛吃冰,一邊暗暗叫苦連天,“反正……”他吞下最后一口,遲疑道:“反正等你再長大一點,你就會懂了!
“噢!”寒星呆呆的應了一聲,隨即又問道:“那是一種口是心非的毛病,對不對?蒙大哥說你嘴里趕著我走,實際上是希望我留下來,所以我這樣的說法對不對?”
對不對?無凝又怔了半晌,不知該搖頭還是該點頭。
“寒星,你年紀還小,很多事你以后都會明白,現在別管這些行不行!”他不得不敷衍道。
寒星聞言,遲疑半晌,點了點頭,不再作聲的繼續吃冰。
以為自己又傷了寒星,無奈地深嘆了口氣,內心那股愧疚不安愈益加深,然而看著身旁失而復得的小師妹,他又不禁有股狂喜。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互相交錯,此刻的無疑又陷入兩難無措的局面。
“呃……”看來蒙謙并沒有泄漏真相,無凝咽了口口水,霎時突然覺得體內有股莫名燥熱。
“嗯?”寒星抬起頭,大眼眨了眨,笑道:“你想說什么?師兄!
差不多了!寒星暗暗忖道,“百花香”的藥效應該發生作用了。
“呃……”無凝不安的移動身子,遲疑道:“師兄傍晚說的那些話,都是無心之言,你可別放在心上!
奇怪!無凝暗暗吃驚。那股燥熱竟延伸至他的四肢百骸,教他意識有些不清、頭腦昏眩,甚至……老天!他驚覺體內有股熟悉莫名的蠢動!而身旁溫柔淺笑的寒星,傳來那屬于她特有少女芳香,恰可勾起他的情欲,教他險些把持不住撲身過去。
“我怎么會放在心上!”寒星淺笑,“我知道師兄只是心情不佳,哪里是真要趕我走呢?”
寒星望著無凝那雙迷蒙的雙眼,不禁心中怦跳,知道藥效已在迅速發散當中,很快的……她不禁臉泛紅嫣。
“嗯……”無凝對身上的反應感到不適,昏沉的點頭道:“你明白就好。”
該死!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無凝暗暗詛咒一句。只覺全身有如火焚,不斷冒汗,而那股沖動也愈益強烈……
“晚安!”他倏地起身,神色僵硬的打聲招呼,“我很累,先去睡了!”
“晚安!”寒星咬著唇,不安的望著無凝像逃亡似的奔上樓梯。
看來師兄的定力超乎常人!寒星暗忖的收回目光,嬌靨更現紅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