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輕撫她的發,咽了咽哽塞的喉口!澳敲,我該怎么做,才能彌補你?”
她停止啜泣,許久,拿開手,筆直看進他的深眸,一抹決絕重臨她的面龐,她用輕得幾乎如耳語的聲音,唇拂過他的唇道:“趙剛,我要你愛我!”
他瞪著她,手心透涼,直到黑夜悄然降臨這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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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換了一個姿勢,讓話筒夾在肩窩,整理著廚房料理臺面。話筒里的絮語不斷,她嗯嗯作答,臉蛋微紅!摆w剛,我們好像說了快一個鐘頭了,你從前話沒這么多的,用MSN還不夠嗎?”
“碰觸不到你,當然不夠!”他輕笑。
她心里一甜,霎時又暖又實!斑@個周末我就可以過去了,到時再做菜給你吃。你吃外頭吃得很不習慣吧?胃痛沒再犯吧?”
“我的秘書偶爾會帶她的幫傭過來做個飯,并不是都吃餐館!
“秘書?”她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心跳突地稍快!斑@樣麻煩人家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為了回報她的盛情,還得抽空請吃個飯、送個小東西什么的,有點傷神,你知道我不太擅長做這些——”
“趙剛!”她打斷他,調整呼吸后,再以愉悅的聲調道:“我很久沒休假了,我想休個長假,大概一個星期,到時候再做飯給你吃,你說好不好?”
“一個星期?”他在話筒一端沉吟,似在考慮!昂冒,那我讓她一星期以后再來。”
“趙剛——”她半夏半假地怒喊,被挑起的不安卻在波動著。她太瞧得起自己了,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能令她心神不寧,他們能相隔兩地多久?
他轟地放聲暢笑,笑聲隆隆滾進她耳里,她羞怯又懊惱,想不出話來回敬他,門鈴卻先響起。
“趙剛,有人按門鈴,大概是九樓的王太太,晚點再打給你。”
“小心點。”他叮嚀著。
不舍地掛上電話,她不假思索地開了門,意外的面孔使她驚楞了一下。來人有禮地遞給她一箱禮盒,笑得坦然,“不請我進去?”
她驚覺失禮,很快接過禮盒,讓他進了客廳。
“我一直在想,不會有這么巧合的事,你會和趙剛住同一棟樓?沒想到真讓我猜中了,你們其實同居在一起!崩罱苌H有興味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語氣并不尖刻,淡淡地訴說著既有的事實。
她聽了也不覺赧然,大方的走到廚房泡了壺咖啡,認真的行使待客之道,像個真正的女主人!霸趺磿雭淼?”他和趙剛素來不對盤,趙剛也去了香港,他找的當然是她。
“在你成為我大嫂之前,總該和你做個總結的,我追求過你,你忘了?”他拿起咖啡杯,嗅聞一下后,又放下!半m然你沒接受過我!
“杰生,你并不喜歡我,你只是想讓趙剛難受!彼攘艘豢诼钥嗟目Х,盯著棕黑的液體,隱約明了自己要面對的是什么,李杰生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你太低估自己了,你有讓人自在和安定的本質,趙剛喜歡的,想必也是這一項。”
他端詳她的面孔,她肌膚有著潤澤的水光,多了幾分女人的柔軟,里里外外都不一樣了。她從容不慌張,是趙剛的愛令她如此篤定,還是她生性若此?他寧愿是后者,趙剛結束婚姻不到一年,何德何能再度獲取真愛。
“葉萌,你問他了嗎?有關那道疤!彼嬷迹认乱豢诳Х,俏皮的表皮仍在,她卻再也感覺不出率真了。
“都是疤了,何必再問!彼届o地看著他。
“但是有人的疤,到現在還痛呢!”
她大眼微瞠,“是你的嗎?”
“是薇安,我妹妹!彼y淡了些,不平多了些。
“妹妹?”她苦笑,趙剛的秘密可真多,像道穿不透的濃霧。“怎么回事?”
“趙剛十四歲時,跟著她母親進了我家,我父親剛離異不久,這個再婚一度讓我們不解。后來才知道,爸爸結婚前,就已經認識了他的母親,他們是因為父母反對才分開的;爸爸一直不快樂,直到多年后再遇見她,當時,她的婚姻也岌岌可危,這一次相遇,注定了他們是要在一起的。”
她認真地聆聽,屏息以待。
“趙剛進我家時,薇安才七歲,趙剛從不叫我父親,也不理會我們,他一直認為,因為我父親,他的家庭才會破裂。他的父親忙著處理兵敗如山倒的事業,也不在乎趙剛跟著誰過日子,只要他不改姓,他父親就簽了字,放開了這段貌合神離的婚姻。”他挪近她,盯著她的眼,“葉萌,趙剛那幾年,恨每一個人,他恨她母親棄他生父于家道中落之時;也恨她視我和薇安如己出。坦白說,我這個繼母是個好女人,我們家,除了趙剛,每個人都過得比以前快樂許多,我生母從不管我們的。但對趙剛而言,我們的快樂成了反諷,他牽掛他的生父,好幾次表明想跟著他父親,都被我繼母反對!
“趙剛不快樂……”她自言自語,她不知道這不快樂的根源如此久遠。
“我小弟偉生,是我繼母后來生的,他的出世,讓趙剛更冷淡我們。我相信,如果可以選擇,他是一刻也不想待在李家的!
她理解地點頭。新生命讓李家更形緊密,而趙剛,始終是局外人!稗卑材?薇安是怎么看待趙剛的?”
“她?”他冷笑,附帶一聲慨嘆,“女人,就是這點蠢,男人愈冷漠,就愈想把他征服,豈知趙剛是千年不化冰,他根本不把她放眼里。薇安是個嬌嬌女,從沒有男人這樣待過她,趙剛對她有著不可言喻的磁力,他不必說話,勾勾手指就可以讓她靠過去。”
“薇安……”她突然想一窺究竟,這個名字,在趙剛心里,有什么樣的位置?
“如果趙剛態度不變,倒也沒什么影響,總有一天,薇安會明白自己的迷戀是件愚不可及的事。只是,世事總是如此,變化就是它的常態,趙剛的父親,在他從美國完成研究所學業回來那一年,出現了!
她抑制著漸快的心跳,眨也不眨地盯著李杰生。
“他的生父把生意轉移到泰國,原想東山再起,辛苦撐了十多年,還是沒有起色。他回臺灣找趙剛,是因為,他檢查出身上的腫瘤,活不了多久了!
她面色一黯,喝了一口已涼的咖啡。
“趙剛陪他回到泰國,待了三個月,陪他父親走到盡頭,替他父親結束了一切事業。回臺灣后,他什么都沒說,但態度變了,他一反過去的冷淡,接受了薇安,像情人一樣寵溺她,和她形影不離,薇安愛瘋了他,根本聽不下爸爸的勸,我繼母憂心成疾,卻也管不了他們,到最后,他們索性搬出去住了!
她抓住自己拿咖啡杯的手,發現抖個不停,她干脆放下杯子,壓抑自己的倉皇!昂髞砟?”
“一個月后,薇安搬回來了,大學最后幾個月的課也不上了,成天關在房里,不吃不喝。我繼母逼問她,她才說出來,趙剛其實還有女朋友,他不是真心的。薇安受不了打擊,拿了一把刀想刺進趙剛的心,被別人檔了下來,只劃傷了皮肉。趙剛不分辯也不回應,他再度回到從前冰冷的態度;而我的繼母,在那次事件后,徹底崩潰了,一直躺在床上,她覺得對不起爸爸。直到她臨終前,趙剛才回到我家,看她最后一眼!
她別開臉,遮蔽淚光,仍顫著嗓開了口,“他回泰國那段時間,發生什么事?”
他訝異她關注的重點,她關心的仍是趙剛。
“回到泰國,他才發現,他父親一直過得不好。當然,商場上的事有輸有贏,本也無可厚非,但他父親臨終前,告訴了他一件事,他父親多年前曾向我爸請求金援過,我爸拒絕了。趙剛認為,他父親一蹶不振,是因為我爸袖手旁觀,而我繼母,沒有顧念舊情,也是幫兇。”
她抹了抹眼淚,硬著頭皮問:“薇安呢?”
他沉靜了下來,一度憤懣的氣勢也消失了。葉萌再天真,心上不會不留疙瘩,她的愛能多寬容?
“薇安離家了,再也不回來。我爸原本還按時供應生活費到她銀行戶頭,但她在外頭越來越不像話,三年了,還是不思改變,前陣子,爸爸狠下心,停止匯款,斷了她的生活費!
“趙剛為何回到李家,又在肯崴工作?”
“那是我繼母的遺愿,她要趙剛把我們當一家人,彌補一切撼恨。到了這時候,死的死、走的走,趙剛能拒絕嗎?這幾年,薇安依舊在外頭,從這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趙剛對她的影響力,非我們所能想象。趙剛倦了,開始想過平靜的生活,也嘗試結了婚,但薇安是一根芒刺,趙剛想重新再愛,是有困難的,他不可能忘記,有一個女人因為他一時的恨意,至今回不了家!
她閉了閉眼,淚水成串下墜,她沒有多余的表情,只進行著安靜的哽泣。
她錯了,她該去了解趙剛,如趙剛所言,現在是過去的堆積,她要愛他,就得連同過去一起愛,她不可能擷取那看似美好的一面,卻對與趙剛相隨多年的陰暗視而不見,這是她可以為愛人做到最實質且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明白了!彼撥浀卣酒鹕,秋意的陽光竟也刺眼,她瞇了眼!稗卑驳氖挛液苓z憾,可是,我們不可能再回頭,讓它不曾發生。杰生,能不能讓這件事到此為止,別再苦苦相逼,讓趙剛重新開始?”
他暗自驚異,葉萌的淚,是為趙剛流的,不是為她自己,她不介意那些曾出現在趙剛生命中的情事,她僅想讓趙剛快樂。趙剛是幸運的,上天給了他很好的機會,但薇安呢?
“到此為止?怎么可能呢?葉萌——”他用袖口拭去她臉上的淚漬,柔聲如情人間的悄悄話,語意卻寒氣逼人!摆w剛選擇到香港工作,就是為了薇安,薇安不回來,他不可能毫無顧忌地徹底愛你。但是,你想,薇安會原諒他嗎?你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