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著拐杖,左手纏著紗布,湛言一跛一跛的回到病房。
單人病房內(nèi),同學會正開得熱鬧的同學們,因為風聞?wù)垦缘挠⒂率论E,而紛紛趕到醫(yī)院。
他剛才照完X光,聽醫(yī)生解釋了十多分鐘后,從診療間回來。
一進門,馬上被全班同學簇擁,拉炮聲響陣陣響起,嚇得他差點拐杖打滑,摔了個狗吃屎。
“你們到底在搞什么鬼呀?”湛言吼著,為什么他們?nèi)霈F(xiàn)在這里?
“我通知徐汪匯說你受傷,大家很擔心,所以才全趕來!毕蜉腹柹锨敖忉,小心攙扶著他。
“小戰(zhàn)車,你很勇猛耶!你抓到的,可是我們村里近日來極力追捕的惡盜。”徐汪匯很高興好友平安健在,真是可喜可賀。
“是是是,很抱歉讓你們操心!闭垦燥@得很不耐煩,只覺得倒楣。
“醫(yī)生怎么說?腳傷嚴不嚴重?”方才他的失控咆哮,讓向莞箹相當擔心。
“醫(yī)生說的確是骨折,但只是骨頭上出現(xiàn)小裂縫,嗯……”湛言頗不好意思的回答,一想起之前鬼哭神號,叫得要死不活的模樣,就覺得羞愧萬分。
“那太好了!”向莞箹摟著他的腰,將他扶到病床上。
“你好好休養(yǎng),這間醫(yī)院是徐汪匯高中同學家里開的,他們會特別照顧你。”向莞箹將他的拐杖放好,再輕輕扶他躺下。
“莞箹,我很好,真的沒事!彼灰o張得以為他“好像”怎么了。湛言還想在她面前維持住男性的尊嚴。
“小戰(zhàn)車,你享有高級待遇喔!”何樹仁故意糗他。方才趕來的路上,他也是擔心萬分。“算你英雄沒白當了!
“去你的!你家女兒呢?”湛言白他一眼,這家伙簡直是幸災(zāi)樂禍。
“交給我老婆了,醫(yī)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倒是你,剛回村里就不忘當英雄,這回算你命大,下次可沒那么好運了,別老逞強,小向會擔心的!
“沒想到你們會遇上老師,還一塊逮捕惡徒!毙焱魠R嘆口氣!昂煤靡粋同學會,怎么搞成這樣呢?”
“又不是我愿意的,誰叫我倒楣!闭垦赃@下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霉運。
“聽警察說,那把刀是假的,否則你怎么死的都不曉得!碑斎唬迷谡垦缘耐馓變(nèi)里還有個口袋,里頭放了他平時紀錄工作的小冊子,才沒在如此強大的外力之下,被假刀給刺得肚破腸流。
湛言想來也是驚險萬分,看看自己不過是皮肉傷的左手,傷口雖長但不深,血流不多。
“回頭我叫我老婆給你煮碗豬腳面線,祛霉氣。”徐汪匯為好友的命運多舛感到悲哀。
“以后呀,別再當英雄了!
“還好你有把小向給找回來!
“對對對!不然大家說好要跟你絕交。”
“要好好疼惜小向,班花終究被你追到手了!
“喔,好幸福喔!”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把病房吵得快天翻地覆,直接當做是同學會現(xiàn)場了。
“你們好煩,我是傷患,需要安靜!”湛言瞪眼,大聲抗議。
“少來了!”大家沒當他是一回事,還有好幾只手伸來推他腦門一把,完全沒有同理心。
湛言額間青筋爆凸,是他平日做人太失敗,所以才遭此報應(yīng)嗎?
他再也不要參加什么鬼同學會了啦!不但禍事連連,還被人嘲笑成這副模樣,他還要不要做人吶?
“他們都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毕蜉腹栐谒叺驼Z,在湛言包扎傷口時,一群人急忙奔來,拼命追問他的傷勢,還有不少女同學眼眶都泛紅了。“他們是真的很擔心你!
湛言輕頷首,將她給拉進懷里!拔叶蠹叶际亲煊猜!”換成嘴賤還差不多!他很不滿的在心底換個詞。
但是,若不是當年深厚無比的交情,哪有今日的相聚見面呢?湛言萬分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友誼。
尤其是在這爾虞我詐、明爭暗斗的現(xiàn)實社會,有幾人是真心相待?就是因為見識過人心的冷漠,真情付出時,才會顯得格外珍貴。
當然啦!湛言曉得大家早已脫離那懵懂青春,多少學會掩飾真心真意,這么別扭的關(guān)心方式,也不教人意外。
“好啦好啦!既然小戰(zhàn)車平安無恙,那么就趕緊轉(zhuǎn)移陣地,去大樹仔家唱卡拉OK,徹夜狂歡,大家說好不好呀?”徐汪匯用力吆喝,非常有主辦人的架勢,這幾年當著當著,極有心得了。
“好!”眾人熱力不減,相當給徐汪匯面子。
“小向,那就委屈你啰!同學會不能狂歡,還得照顧傷患,辛苦咧!”徐汪匯咧白一口牙,哈哈大笑。
“你閉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湛言罵他一聲,欠扁呀!
“放心吧!你們好好玩去!毕蜉腹栒酒鹕恚瑢⒋蠹宜统霾》。
“傍晚我們再來看你。
不少人三八兮兮的拍拍他的肩頭,有的還故意丟來飛吻,湛言耍寶的功力也不遑多讓,作勢抓住同學的飛吻,直接在他們面前往后扔。
向莞箹關(guān)上房門,見他孩子氣的動作,只覺得好笑。
“你呀,別跟他們嘔氣。”走到他面前,她心中的大石已放下,整個人顯得十分輕松自在。
“反正我有你就好,哪里都是天堂!闭垦原h(huán)著她的腰,埋進她心口里。
“這么說來,你過了幾十年的地獄生活啰?”
“差不多是如此。”他想都沒想,直接回答。
“少貧嘴,要是讓你以前的女朋友聽到了,會傷心的!泵髦朗翘鹧悦壅Z,她聽了也很開心。
“她們也曾讓我傷心……大概吧!但誰在乎?”他也不是故意辜負人家,有不少次他也是處于弱勢,無端遭人拋棄呢!
“你真的有被甩過?”向莞箹感到不可思議。
“你就甩過我呀,還在裝傻!
“是你自己誤會好不好?再說,我們以前又沒在一起過。”她哪里有機會甩掉他?真是胡說八道。
“我是說——你、不、甩、我!”他哪里說錯話了?
向莞箹捶他頭頂一記!澳惝敵踹拒絕我的告白,是你比較過分吧?”
“誰叫楚鎬要親你,傷透我的心。”
“你皮在癢,講不聽喔!我跟楚鎬是清清白白的!
湛言悶聲笑著,兩肩抖呀抖的。“一想到你舍楚鎬而投向我的懷抱,真的痛快極了!
“你別對他如此不公平,到現(xiàn)在還將他當成假想敵。”向莞箹低下頭來,神態(tài)嚴肅的說:“如果我們要在一起,你就必須信任我!
“就是因為無知,所以我亂吃飛醋,如今真相大白,我高興是男性天生優(yōu)越感作祟嘛!楚鎬不差,可你沒對他動心,卻獨獨鐘情我,不是給我極大的面子嗎?”
“是楚鎬要我誠實,所以我才愿意傾聽自己的心聲!睋砭o他,擱在心頭多年的感情,終于在今日開花結(jié)果。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承認他也有善良的時候!辈贿^,只有一下下,過了今天就不算了。
“這些年來,我其實很想你!彪m然她也談過不少感情,能教她牽腸掛肚的,也只有他。
“好吧,雖然你相親的紀錄很不良,但頭一回初次體驗獻給同窗的我,還是很愿意與你共創(chuàng)未來。”湛言笑開,早已忘懷身上的傷痛。
愛情真是種奇妙的東西,總能讓人忘卻所有悲傷不快。如果不是遇上對的人,怎能體會其中難懂的奧妙?
他們的高興快樂、悲傷難過,皆是因為那個命中注定相愛的人,才能明白所謂欣喜若狂、心痛欲亡的感觸。
“你不后悔?我的紀錄的確很不良。”她輕笑,在他頰上留下一吻。
“這一回,我不敢拒絕你,因為我怕又被女同學們排擠!鼻败囍b,不可不忘呀!
“是楚鎬說要給你一個教訓,我攔不了他!毕蜉腹柛械饺f分抱歉。
“他這人狂傲自大,哪里聽得下勸?”湛言不忘藉機說他幾句壞話!翱墒沁@也代表他很在乎你,所以才會這么做!
“我跟他只是朋友!
湛言拍拍她的面頰!拔視缘,因為就是好朋友,才會想為對方做些什么。”他不是不相信男女之間有純友誼,但是她太過美麗,不適合只當朋友。
“我只喜歡你,從前是,今后也是。”
“你不曉得這句話聽在我耳里,有多教人高興!闭垦暂笭枺念^悸動不已。
“以后我天天說、夜夜說,你高興我說,你不快樂我也說,說到你覺得很煩很膩,我還是要說。除非你不要我了。”向莞箹哽咽,鼻頭發(fā)酸。
“哼!那可能要聽很多很多年,或許等我老得掉光牙都還聽不厭,你說怎么辦才好?”她的兩眼紅了,他的心也跟著疼了!皠e哭,我喜歡你笑。我討厭惹你傷心的自己!
“我沒哭,你別亂說!蔽穷^,向莞箹沒讓淚落下。
湛言將她緩緩拉下,想給她一個熱烈誠懇的親吻,想更真實的占有她的所有,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想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向莞箹俯下身,嬌艷的紅唇輕輕覆上他的……
“Surprise!”
房門遭人“砰”的一聲打開,一群人突然沖進病門里大聲呼喊,拉炮聲此起彼落,卻在見到湛言和向莞箹兩人之后,頓時有種來得好不如來得巧的感想。
向莞箹臉紅的站直身子,像是做錯事被逮著的孩子,而湛言則是狠狠的睞著他們,F(xiàn)在究竟在玩哪門子的把戲?
“徐汪匯,你們是神經(jīng)病。俊闭垦曰鸫蟮呐谵Z,他要殺人啦!
方才那一吻根本沒進入狀況,他們又當程咬金是怎樣?他簡直嘔到要吐血死掉了!湛言黑著臉,若不是自己受傷,絕對會把這一票同學給踹出房門,直接賜死!
徐汪匯捧著一個十二吋大的蛋糕,完全不把好友的壞脾氣放在眼里。
“喂!今天誰是壽星,趕快自首,自首無罪,裝死罪加一等!
“什么誰生日……”湛言口氣惡劣,是哪個愚蠢的家伙忘記自己的生日?
“湛言,今天是你過生日,恭喜又老了一歲!”向莞箹高興的向他道賀。
看著蛋糕上,那驚心怵目的數(shù)字,湛言心頭一緊。啊!自己果真又老了一歲。
“你們怎么還記得?”湛言一臉吃驚。
“楚鎬回臺北拿蛋糕,剛剛才回來!北緛硭麄兇蛩愕日垦哉一叵蜉腹柡,在徐汪匯家慶生,可惜他受了傷,地點只好改在醫(yī)院。
楚鎬人高馬大,站在一群人后頭,似笑非笑的倚在門邊,一派悠哉。
“謝啦!”唉,他今天老是在和楚鎬道謝,心里其實很不甘愿。
“不謝,蛋糕是莞箹訂的,我只是出力跑腿而已。”這蛋糕早在上個月他們遇上徐汪匯時,向莞箹回頭就訂下了。
她想給湛言一個驚喜,并且也愿意聽他的勸,和湛言再告白一遍,算是給自己個交代,就算是不幸失敗,大家還可以當朋友。
楚鎬老早就做好安慰向莞箹的準備,畢竟他跟湛言從小就是死對頭,根本也幫不了她什么忙,頂多陪她藉酒澆愁。
對于向莞箹這個朋友,楚鎬是相當夠義氣的,無關(guān)乎其他曖昧因素,單單就是為朋友兩肋插刀!
“我還是要感謝你。”湛言朝他釋出善意,頭一回解開心里的結(jié)!拜腹,謝謝你的細心體貼!弊屗械胶酶C心,畢竟這些年來,還沒人陪他慶生過。
年紀越大,能陪伴的人就相對減少,自己也不例外,所以每到這種特別節(jié)日,湛言也當成一般日子來過,久了便不擱在心上。
或許是因為害怕孤單,所以他寧可視而不見,也不愿把生活過得再充實些,再善待自己些。
“快吹蠟燭,記得要許愿,這是壽星的特權(quán)!毕蜉腹柎叽偎?吹剿_心,她心里也很歡喜。
“好!”湛言閉上眼睛,雙手握拳擱在心口上!暗谝粋愿望,我希望這該死的骨折,等我愿望許完睜開眼就能變好!”
他話才剛說完,就換得全班同學的噓聲。好個愚蠢的家伙!白白浪費這珍貴的機會。
湛言不把他們的嘲笑聽進耳里,煞有其事的清清嗓。“第二個愿望,我希望楚鎬變成女人,這樣我才有可能當他是朋友……”
這回他話還沒說完,大家手上為了探病買來的香蕉、芭樂,全招呼到湛言身上去了。
“喂!你正經(jīng)點!庇姓垦赃@個同窗,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小向,你確定小戰(zhàn)車骨折之外,腦子沒給跌傻?”徐汪匯很想將湛言給按進蛋糕內(nèi),悶死一了百了算了。
“這也應(yīng)該算是他的心愿。”
看來,他真的愿意為了她,跟楚鎬握手言和。
“快點啦!還有第三個,許完愿就要吃蛋糕了。”
湛言睜開一眼罵他們!暗谌齻愿望要放在心里才會實現(xiàn),你們第一次過生日呀?”
第三次換得噓聲,其實湛言早就不想理這群程咬金了。他探手拉下向莞箹,湊在她耳邊。
“想不想知道我第三個愿望許什么?”
“說出來不就不準了?”
湛言嘿嘿地笑!皼]關(guān)系,就算是告訴你,我還是會努力讓它實現(xiàn)!
“這么神?”
“想不想知道?”他低聲誘哄著她。
“好,你告訴我,我保證不說!
“那你親我一下,馬上告訴你,怎樣?”他耍起賴來,也是相當有一套的。
向莞箹簡直拿他的孩子性沒轍,既然他是壽星,讓他高興一下又何妨?
“別黃牛喔!”她相當配合的在他臉上留下一吻,病房內(nèi)口哨聲響個沒完。
“希望你嫁給我,好不好?”
向莞箹一聽,俏臉立即翻紅,像個熟透的蘋果,完全無法思考。
“小向,他究竟對你說什么?”徐汪匯好奇極了,到底是什么呀?
向莞箹猛搖頭,羞得雙頰飛紅,殷紅的色澤更添柔媚。
大家見狀,跟著徐汪匯瞎起哄,病房內(nèi)鬧烘烘吵成一團,不但隔壁病人嚴重抗議,還惹得護士長出來鎮(zhèn)壓場面。
一片混亂聲中,拉炮和蛋糕上的奶油四處亂飛,人人臉上掛著雀躍的笑容,很慶幸今年有來參加同學會,玩得不亦樂乎,一年就屬今天過得最痛快!
湛言趁隙將向莞箹給拉進懷里,低聲問她:“就算第三個愿望全世界都噓我,我還是會努力讓它實現(xiàn)。”
向莞箹淺淺笑著,伸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澳蔷鸵茨銐虿粔蚺α!
她主動獻上一吻,算是給他勇氣的最佳鼓勵。
“我會讓你招架不住!钡人葌谩唬∷R上、立即、當下就打算這么做,而且棒棒強打密集,絕不容許她反悔!
楚鎬老神在在的倚在墻邊,看湛言對自己伸來一個勝利V的手勢,他也相當配合的豎起大姆指,給昔日同窗一個愛的鼓勵。
有時候繞了一圈,還是會回到原地……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他曾聽向莞箹這么說過。
而今,她真的回到原來那個愛著湛言的小向,并且勇于爭取所愛,不再懦弱得需要別人安慰……一時之間,楚鎬相當欣慰。
有人在今日抓住自己的幸幅,也有人選擇此刻就去找尋幸幅。楚鎬轉(zhuǎn)身離去,希望未來的他,是屬于后者。
【全書完】
◎編注:
1、欲知穆豐洹與廣天蕓的愛情故事,請看純愛752——《今天很想你》。
2、敬請期待夏霓全新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