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內寬敞的橢圓形圖書館,挑高的天花板可以望見二樓一整面的藏書。
一樓兩個人高的大書架,在木質的地面上整齊劃一地橫列,室內除了電腦的鍵盤聲和翻書聲之外,安靜得沒有半點交談的聲音。
愛音墊著腳尖,伸手拿下一本藝術史,剛選好書本的尤麗嘉從長廊的另一頭走來,靠近正在翻閱書本的愛音,她壓低聲音說:「后天晚上羅韓家有一場派對,你去不去?」
愛音望了一眼同樣是留學生的日本好友,卻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
「我沒什么興趣,尤麗嘉,你自己去好了。」尤麗嘉是她進入語言學校認識的朋友,兩人在第一次談話之后,就變成形影不離的好友。
愛音一直很羨慕尤麗嘉敢愛敢恨的個性,還有她和法國男友順利的感情關系。相對于自己,卻一直處于「敢愛而不敢說」的階段。
她不是不想被人疼愛、被人呵護,只是她想要的……只有那個人!
尤麗嘉一聽,偏著頭靠近愛音,漾著可愛的笑臉撒嬌似地道:「愛音,別這樣嘛!我男友只會喊累,死都不肯陪我去,你若不去的話,那我也去不成了!褂塞惣慰蓯鄣男δ,任誰見了都很難拒絕。
愛音嘆了口氣,忍不住捏捏尤麗嘉可愛的臉蛋!笇Σ黄鹩塞惣,但我最近真的沒有什么心情參加派對!
難不成要她苦著一張臉,對著一群無辜的人嗎?
尤麗嘉不甘心地鼓著雙頰,假裝氣惱似的瞪著她!改阋呀洺蠲伎嗄樅镁昧耍闳ツ亩紱]有興趣,你到底是怎么了?」
尤麗嘉不自覺地提高音量,直到她發(fā)現不遠處的圖書館管理員,斥責的眼神已經朝這邊看過來。
尤麗嘉隨即住了口,以不滿的眼神看著愛音。
這幾天因為伍爾先生的一席話,愛音一直在自己的思緒里掙扎。
一想起文森,愛音的眼神又逐漸憂愁起來,略顯蒼白的臉色又染上了愛情失落的陰影。
看見愛音這副模樣,尤麗嘉不用問也知道她的憂傷從何而來。
三年來,會讓愛音有這種神情出現的,就只有那個人,尤麗嘉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際,受不了地說:「又是因為那個文森!」
遠處傳來管理員警告的咳聲,尤麗嘉吐吐舌,又壓低了聲量,但依舊氣惱。
「小姐,都三年了,你這樣折磨自己還不夠嗎?放感情在一個沒有心的男人身上,對你自己只會是一種傷害而已。」
「他對我很好,怎么會傷害我呢?」在尤麗嘉責怪的眼神下,愛音心思紊亂地偏過頭,顫抖著手將書放回原位,邁開步伐走出長廊,一副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的樣子。
尤麗嘉早一步緊跟著她的步伐,這一次她可不會再放過愛音了。
她可不愿見到自己的好友,為一個沒有心的男人再蹉跎下去,就算用拖的,她也要把愛音拖去派對!
「愛音,你一直都很聰明,怎么每回遇到文森就變笨了呢?對,他是一直都對你很好,好得就像把你當親妹妹一樣,一個男人對自己的親妹妹是不會有感覺的。如果你一直不能看透這一點,那你只有受傷的份了。」
聽著尤麗嘉的話,原本的傷口像是又被人狠狠揭開般難受,愛音在長廊的盡頭止住了步伐,轉過身看著不斷勸她放棄的好友,眼神既憂傷又心痛。
「尤麗嘉,你以前不是都很支持我的嗎?」尤麗嘉向來是她傾吐的對象,以往也一直很支持她對文森的愛戀,曾幾何時,卻開始不斷勸她放棄了?
尤麗嘉氣得想敲開愛音那顆異常固執(zhí)的腦袋,老早顧不得這里是圖書館了,聲音也因為心疼愛音的固執(zhí)而越提越高。
「那是以前,我承認文森是個很不錯、又溫柔的男人,但問題是你試了三年都沒有結果,證明他根本對你沒有那個心思,所以我怎么可能支持你再試另外一個三年呢?那只是在浪費你的時間罷了,這三年來,你沒有一刻真正快樂過,是時候該放棄了吧?」
管理員已經走到兩人的身后猛力地咳嗽,希望兩人注意自己身在何處,尤麗嘉卻不耐煩地朝管理員狠狠瞪了一眼。
這一瞪,嚇得管理員真咳了起來。
搞什么!她可是在想辦法把朋友從水深火熱里解救出來耶!
尤麗嘉回頭看著愛音,卻看見她的眼眶已浮滿了晶瑩的水氣。
愛音再也忍不住心酸而語帶哽咽地說:「尤麗嘉,如果我做得到的話,我又何嘗不想放棄呢?你說的對,我是只有受傷的份了,但不管傷得再怎么重,我就是放棄不了,所以我只能等,等到我心死的那天,或許我會真的放手!
看著好友難過的模樣,尤麗嘉的內心也十分不舍。「你真的是很愛他了,是不是?」
這個傻女孩!
她們身后順完氣的管理員,怒氣沖沖地走到兩人跟前,正想開口指責她們,卻在乍見愛音的神情后,諒解地什么話都沒說就離開。
愛音沒有注意到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邊的事看著她們。逕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喘氣著、艱難地對尤麗嘉說:「我也不想,可是我該怎么辦呢?到底該怎么辦……」
寬敞靜默的圖書館,似乎聽得見她眼淚滑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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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太陽總落得特別快,昏黃的時刻一下子就過去了,緊接著是暗夜來臨。
文森已經習慣配合愛音緩慢的步伐,他知道愛音有很嚴重的氣喘,歐洲干凈清新的空氣是有讓她的情況好轉些,但她仍舊是不能用跑的。
回家那條必經的上坡路段也常使得她喘氣連連,若說愛音有什么讓文森擔心的地方,也只有她的健康了。
「愛音,你……喜歡女孩子嗎?」這幾日他腦中總縈繞著好友愛力克斯的話,看了一眼身旁的愛音,文森終于忍不住問起。
愛音緩慢地走著,走路向來令她備感吃力,乍聽文森奇怪的問題,她抬起頭好笑地望著他。
「為什么你會突然問這種問題?」
如果她喜歡的是女孩子,或許事情還好解決些。
文森略帶尷尬地笑了笑,心里暗罵愛力克斯,急忙解釋。「也許你會覺得我的問題很奇怪,但不要多想,我沒有其他的意思,而且我也不是歧視同性戀者,畢竟每個人都有選擇愛情對象的權利。我只是好奇你來法國三年了,為什么沒想過交一個男朋友?」
「我不是同性戀者。」愛音停下了腳步,語氣頓了頓!肝纳,你是想知道為什么我選擇一個人嗎?」說完,沉重的情緒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呼氣的白霧逐漸多了起來。
「大概是吧!」
注意到愛音的呼吸逐漸變得沉重,文森也細心地停下步伐,看見對街空著的長椅,示意愛音休息一會兒再走。
愛音點了點頭,兩人在長椅上坐定后,愛音才又說道:「在愛情方面,我似乎沒有什么運氣。有一年的夏天,我遇見了一個男孩子,雖然到現在仍然沒有結果,但我還是很喜歡他。也試過要放棄,不過我就是無法不想著他,時時刻刻想見他。」
「所以,你選擇不談戀愛是因為他?」文森斜靠在椅背上,看見愛音提到那個人時展現出的深情目光,心里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空虛,以及有些不是滋味。
原來做兄長的也會嫉妒起妹妹的情人?
愛音濃密的睫毛眨了眨。「是的。」
愛音不愿讓自己的思緒泄漏太多,奈何憂傷的情緒早已寫滿了自己的雙眸,從認識他的第一天起。
文森搖搖頭,想搖去心中那突來的微刺感,想要像個兄長似的用溫柔的語調對妹妹說話。
「他是個很幸運的男孩子!挂皇且驗閻哿怂沟年P系,他從沒想過樂觀開朗的愛音,也會有為愛情憂傷的一天。
愛音并不驚訝文森如兄的態(tài)度,只不過心中仍難免一陣失落,聲音柔軟而絕望地說:「我希望他也能這樣想就好了!
如果他知道那個人就是他,他還會這樣想嗎?
看見愛音因為不知名的男人而憂傷的模樣,文森突然感到一陣難受,像被人掐住脖子般。
他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明明告訴過愛音什么問題都可以和他討論,現在卻無法平衡自己奇怪的情緒,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轉過頭,不想看見愛音現在的目光,語氣仍溫柔的輕聲安慰。
「沒有人會不喜歡你的,愛音。你聰明、獨立、美麗動人,你剛到這里時我還害怕你會對這里的男人造成巨大的殺傷力呢!他一定是個很特別的人,才會如此吸引你的目光!
或許是驚訝吧!文森驚訝于永遠在自己面前笑口常開的愛音,居然是如此深情的一個女孩。
「你覺得我漂亮?」愛音忍不住因為他一句無心的話,而感到激動不已。
有可能嗎?他注意到她了?哪怕只是一點點,都能讓她覺得這三年的等待不是白費……
文森看著街道上往來的人群,沒有注意到愛音臉上的變化。
「是!難道我沒有告訴過你嗎?」文森說完,才緩緩回過頭看向長椅另一端的愛音。
兩人的眼神一接觸,目光隨即像是定住了,連時間也在此刻凝固……
琥珀色的眼珠對著黑如潭水的瞳眸,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對方。他們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街上穿梭的人群,兩對眸子里只有映著彼此的身影,街上的吵雜車聲也逐漸離他們遠去,世界仿佛只剩下兩人安靜無聲的注視。
愛音的心如鼓擂動,快跳出胸口似的難以平撫,望著文森同樣定住的雙眸,千百種柔情悄悄在心里如蜜般化了開來。
她從不知道自己等待這樣的眼神,原來已經這么久了,久得讓她幾乎心酸、心碎……
文森琥珀色的瞳眸閃著莫名的情愫,看著愛音如藝術品雕琢的容顏、吹彈可破的肌膚,還有那兩潭池水里的黑珍珠,竟閃著他向來抗拒不已的光輝——一種名為愛情的光輝!
愛音幽柔的目光懾住文森的胸口,抗拒的思緒隨即在文森身上傳開,他不自在地撇過頭,將目光落回街上的人群,沉聲說道:「很晚了,我們也該走了。」
愛音像被狠狠地潑了冷水,熱淚隨即滾出眼眶,幾乎要燒燙她的雙頰,還有她的心……
看著我!為什么你不再看著我?難道那瞬間只是自己的錯覺嗎?不,叫她怎么相信!
文森的目光落在遠處,以側影對著忍不住狂落淚水的愛音,他熟悉的側臉竟變得如此陌生。
過了好一會兒,愛音終于強壓下激動的情緒,低頭用力擦拭頰上的淚痕,抬起頭望著的……依舊是文森的側影,她痛苦地閉上雙眼。
愛音知道,他是故意不看她的。
文森一定是猜測女孩子應該不想讓自己狼狽的模樣被他人看見,所以才假裝沒注意而不回頭。
他連拒絕都是如此的溫柔,而溫柔竟也會如此的冷漠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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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傳遍了震耳欲聾的搖滾樂,音響里傳來歌手低啞嘶吼的聲音。
桌上、地上盡是一堆凌亂的啤酒瓶,原本只容納一名單身漢的公寓里,如今擠滿了人群——瘋狂跳著奇怪舞蹈的、站著說話的、坐著休息的、還有已醉得不省人事而躺在地上的……
幾近狂亂的歡樂并沒有傳進愛音的心房,她的眼神仍只是蓄滿憂傷,獨自坐在公寓角落的沙發(fā),沉默地看著一室的狂亂,心思仍舊落在那晚長椅上的對望。
就這樣結束了嗎?三年來的等待,換來的只有那一瞬間的交會嗎?
心里空蕩蕩的,在那一晚之后,她的心仿佛被掏空殆盡,連眼淚也流不出來,可是為什么她還是會想念他?為什么?
痛恨她的心竟是如此脆弱又堅強——脆弱得只消他一個眼神,就足以讓自己刮心撕肺;卻又堅強得走過了這樣的三年。
三年了呀,為了他留過一天又一天,如今讓她駐足在這的理由已經不見了,F在她又該何去何從?
她傻、她笨,她都清楚,結果只是她在自作多情罷了。
愛音痛苦的閉上了眼,派對的主人羅韓瞧見她憂傷得幾近心碎的模樣,才往她身前走近,就看見她拿起一瓶伏特加猛灌。
羅韓趕緊沖上前,一把抓下她的酒瓶,皺著眉頭說:「愛音,你瘋了嗎?你怎么可以這樣喝酒!忘了自己有氣喘嗎?要是不小心發(fā)作了怎么辦?」
已有些醉意的愛音,看著羅韓憂心忡忡的臉龐,忽然凄然一笑。
「你喜歡我,對不對?」
「愛音?」聽見愛音的話,羅韓一時間竟微微紅了臉。
羅韓是一名德法混血兒,陽光般的略長金發(fā)、長相優(yōu)雅俊俏,身材修長挺拔,所有混血兒的優(yōu)點似乎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再加上擁有良好的家世背景,這樣的內外兼具的條件,讓他不僅交友廣闊,更是他們這所大學中女孩們的白馬王子。他也相當享受在女孩子中悠游自在的生活。
當愛音從語言學校畢業(yè)后進入大學,代表舊生的羅韓在一群新生里,發(fā)現了這個美麗的東方女孩,她的美麗讓他心動了。
在羅韓一連串的猛力追求下,這個東方女孩卻不同于其他人般對他投懷送抱,反而有時還會用一種同病相憐的目光看著自己,仿佛喜歡上她是一件很可憐的事。
之后羅韓才知道,原來這個女孩早已心有所屬,不再為任何人動心了。但羅韓的目光還是只注視著她,并從此與花邊新聞絕緣。
愛音看著羅韓的水靈雙眸幽幽地眨了眨,她心酸的模樣教羅韓心疼了起來。
而她仍舊是一連串的問題!改阆矚g我有多久了?有沒有三年這么久?」
看著她因酒精而嫣紅的臉蛋,羅韓嘆了一口氣!笎垡簦覀冋J識對方還沒滿三年!顾紫律碜优c她平視!改愫茸砹,我送你回家吧!」說罷,便要將她拉起身。
愛音沒有理會羅韓的動作,一動也不肯動,大眼仍舊盯著他,心酸微漾地問:「喜歡一個人很痛苦對不對?羅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永遠不會回應你的感情,你要怎么辦?」
羅韓不顧愛音的抵抗,硬是將她拉起,一手撐起她的身子,輕聲安慰道。「愛音,我現在不想討論這個問題,現在你需要休息。等你清醒之后,你要問我什么,我都告訴你!
羅韓并不介意和她討論自己的心意,反正這也老早就不是新聞了,不過他現在并不想和一個醉鬼談戀愛。
愛音卻異常的堅持。「回答我。」
隨著她的問話,羅韓發(fā)現愛音的目光竟是絕望的。
他看著今晚愛音異常的態(tài)度,皺了皺眉,心里不是滋味地說:「又是那個文森嗎?」
一聽見文森的名字,那晚的痛苦難堪又恍然蕩進了心房,原本空蕩蕩的心,如今塞滿了文森無聲的溫柔拒絕。
她痛得心臟似乎被狠狠地糾擰丟棄,所有的感受化成了滴滴的晶瑩,無聲地落下嫣紅的臉頰……
看見她落了淚,羅韓一時說不出話來。
突然,愛音的身子變得虛軟,腦袋暈暈的,思念的心酸越來越沉重凝滯。
羅韓心一驚,急忙問著!改愕暮粑髟谀睦?」
他一手撐住她的身子,急忙搜尋她的隨身包包。
愛音的喘氣聲越來越急促,臉頰逐漸蒙上一層灰白。難以呼吸的她,在沉重的喘息空隙里,用脆弱的聲音微微地叫著思念的名字。
「文森……」
羅韓發(fā)現愛音居然忘了帶呼吸器出門,焦急地轉過頭,卻看見愛音早已昏迷在他的懷里。
「愛音!」
羅韓彎身抱起她,一把抓起車鑰匙,就往大門沖去。
室內,仍是一派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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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白色病床上,一名臉色蒼白的東方女孩,氧氣罩幾乎罩滿了她巴掌大的臉蛋,水靈靈的眸子如今是閉上的,柔細的長發(fā)披散在白色床單上,形成了鮮明的顏色對比。
她安靜無聲地沉睡著,除了氧氣罩里傳來的微喘聲,和機器規(guī)律的滴答聲。
坐在床邊椅上的羅韓靜靜望著她,腦海里全是她昏迷時的囈語——那個男人的名字。
她是如此喜愛那個男人嗎?無時無刻地想念著他,即使是無意識的時候?!
想到這,羅韓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正想伸手撫去她仍皺起的秀眉,病房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羅韓縮回了手,正眼瞧著剛踏進病房、臉色焦急的文森——愛音思思念念的男子。
文森一踏進病房內看到蒼白脆弱的愛音、臉上依舊罩著氧氣罩的模樣,心中頓時一陣難受,好一會兒才轉過頭看著一旁的羅韓。
「她還好嗎?」
羅韓站起了身,臉色難看地點了點頭。
「醫(yī)生說休息一晚應該就沒事了,不過這兩天最好還是留在醫(yī)院里觀察!
他只見過文森幾次面,因為愛音的關系,所以他對文森的印象很深刻,他的確是個容易令女孩子一見傾心的溫柔男子。
不過自己的條件并不比他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只不過遇見愛音的時間晚了些。這一點令羅韓相當的不甘心,看見文森自然不會有什么好臉色。
今天要不是看在愛音傷心難過到氣喘發(fā)作,就連囈語都在喊著文森的名字,否則他是絕不可能通知文森的。
「為什么會突然這么嚴重?」文森心急愛音的狀況,并沒有發(fā)現羅韓難看的神色。
因為你這個混蛋!羅韓氣憤得差點就要沖出口,頓了頓,才回話。
「……大概是酒喝得太急了,再加上她忘了帶呼吸器。情急之下,我只好將她送到醫(yī)院來了!顾挪粫嬖V他實情!這種沒有心的男人,沒有資格和他討論愛音的心意。
文森點點頭,緩步走到床邊。盯著愛音熟睡的臉龐,他終于感到安心了些,才轉頭溫和有禮地向羅韓道謝。
「謝謝你通知我!
羅韓拿起一旁的大衣,放在手臂上,準備離去。聽見文森有禮的道謝,他壓根不覺得高興,只覺得心里不是滋味,語氣酸溜溜地說:「希望我不會后悔這么做!
說他是羨慕也好、嫉妒也罷,但羅韓就是看不慣文森老是溫和有禮的模樣。他恨不得親手撕下文森那副假面具,看看他對愛音的心意究竟為何?免得愛音老為他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感到痛苦不已。
這回,文森再也無法不去注意,羅韓酸溜溜的口氣是沖著自己來的。
看著眼前這個英俊的大男孩,文森想不起來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
他們倆每次見面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的,根本連好好說上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又怎么會有機會得罪對方呢?
看著文森不明所以的表情,羅韓撇了撇嘴角!杆徒唤o你了,如果她醒了,告訴她我明天會過來看她!乖捯徽f完,不等文森回應,羅韓又看了床上的愛音一眼,才轉身離去。
對于羅韓今晚的無禮,文森并沒有放在心上,他聳了聳肩,以為只是年輕人脾氣差了點。
聽見床上人兒微微的咳聲,知道她是因為難受而醒了過來,文森趕忙轉過頭,扶愛音坐起,輕拍她的背順順氣。確定她能順利呼吸后,拿起枕頭靠在她的背后,讓她半躺著。
「好了,沒事了!孤曇粢琅f溫柔如昔,似乎長椅上的那一晚不過是一場夢,絲毫沒有困擾他。
愛音虛軟無力地半躺在床上,看著文森一如以往的態(tài)度,她只覺得更加心酸。
「為什么、為什么你還要來?」她不懂,她真的一點也不懂他。
他如果不喜歡她,為什么還要對她這么好?為什么還要對她這么溫柔?
他的表情、態(tài)度都像是忘了長椅上的那晚,那晚他們眼神的對望似乎從沒存在過,一切只不過是她的幻想罷了。
文森撫順她有些凌亂的發(fā)絲,溫柔地笑著!改憔拖袷俏业拿妹靡粯,你生了病,我怎么能不來呢?」
妹妹?又是妹妹嗎?愛音沉下了眼神,心酸得說不出一句話。
坐在床邊的文森看見她憂愁的表情,心霎時一緊。他努力忽略心中異樣的感覺,假裝沒有注意到愛音的反應,繼續(xù)揚起兄長般溫和的微笑。
「下次喝酒時,不可以再喝得這么猛了、也不可以忘記帶呼吸器,這樣實在太危險了。今天還好有羅韓在,否則一群喝醉酒的人,怎么會注意到你呢?」
文森雖然笑著說,但愛音聽得出他的語氣越說越沉重,還伴隨著陣陣的嘆息。
她抬起眼望著他琥珀色的瞳孔,有些期待地問:「你生我的氣嗎?」
文森一聽,語氣變得更加輕柔緩和!干倒,你幾時看過我生你的氣了?別擔心這些有的沒的,現在好好休息。」
文森的心里忍不住因她的問題而顫抖。她竟然細心到聽得出他語氣中的些微不同?
是,他是生氣,氣她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居然連應該隨身攜帶的救命呼吸器都忘記帶,還猛喝烈酒!
但到了醫(yī)院,一看見她虛弱的模樣,他哪還氣得起來?
聽見他溫和輕柔的語氣,愛音難過地偏過頭,心酸地說:「我倒寧愿你生我的氣!怪辽僮C明他是真心在乎她的……這句話她放在心里沒有說出來。
瞧他為難的表情,愛音的心更痛了,只好接著解釋道:「你明天還有工作,可是現在這么晚了,你卻得在這里陪我……我很麻煩,對不對?」
文森像是松了口氣,揉揉她的發(fā)絲!笎垡,不要說這種話,誰說過我覺得麻煩了?」
「……你可以不要管我的!剐睦锬顷嚳斩从只貋砹耍瑦垡舨辉冈倏此歉彼闪丝跉獾谋砬。
為什么文森這么害怕面對她喜歡他的情緒?好像她的感情是洪水猛獸……
文森低下了頭,聲音低沉的。「我答應過你姊姊會照顧你的!
明知道說這些話,也許會傷了愛音的心,但他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而他更沒想過,愛音喜歡的人竟是自己!長椅上的那晚,的確帶給他極大的震撼。
可是三年來因為愛凡的關系,他只把愛音當成妹妹般照顧,如今他要如何轉變這樣的心情,回應愛音的感情?
而且他不能!她可是愛凡的親妹妹。‰m然他知道他和愛凡是不會有結果的,但他的心仍時時刻刻想著她、念著她?粗鴲垡魰r,他會有一種間接照顧愛凡的感覺,他知道這樣的想法過于自私,但他也無法控制。
那一晚愛音的眼淚,燒灼了他的心,他不知道該如何坦白拒絕她,只能用他所習慣的方式,現在只希望她會懂。
愛音的眼光落在窗外的一角,但黑暗使得她什么也看不見,明亮的大眼因文森無心的話而染上了薄霧。
不知該替自己難過,還是替文森難過?
他不也同自己一樣嗎?如此堅持對姊姊的感情,甚至在得不到姊姊的感情后,寧愿抱定獨身主義,也不愿意再看其他女子一眼——就像她對他一樣。
愛音不想再強求了,因為他們說穿了,都不過是愛情里的傻子!
也該看透了,雖然他永遠只會待她像妹妹,但那又有什么關系?至少他還是肯看著自己,而她也應該回應他的溫柔、他的善良——以一個妹妹的身分。
「愛音?」她的沉默不語,讓文森以為她又難受了起來。
愛音將淚水硬生生收回,眨掉眼眶里的霧氣,對文森甜美回眸一笑,就像一個妹妹一樣!钢x謝你,我的哥哥!
文森愕然地看著漾著笑意的她,心頭猛然一震,似乎崩落了某一塊再也補不回的角落。
她懂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他不是一直希望她將自己當成兄長嗎?那么為什么他會覺得失落?
像是將永遠失去某樣他不懂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