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轉進內湖近郊處,花木扶疏的新開發高級住宅區,左轉右拐幾次后,在一個偌大的私人停車場停住。
下了車,前方是棟占地不小、清幽宜人的日式庭園建筑,鄰近長廊的草坪上,一座人高的灰色大理石碑上,鐫刻著適勁的三個草書「暢生園」。
不到七點,停車場幾乎停滿了車,這意味著眼前這宅子不是私人會所,就是另一個他新發現的美食餐廳。
她交抱雙臂,沒好氣地斜?他,「又來吃飯?我已經吃了兩個甜甜圈了。」
他一言不發,笑著握住她的手,踏上石板步道,走進燈火通明的玄關。
她沒想到這間位處僻靜的餐廳饕客如此之多,視線所及之處,座無虛席,為數不少的服務生忙碌地穿梭來回的端菜、送毛巾,一見到方斐然,個個恭敬地喊,「方先生!
眼尖的她沒有忽略他們在見到她后眼里的詫然,無庸置疑,方斐然必是這里的?。然而令她為之好奇的是,那一桌桌食客,竟也熱絡地朝他揮手致意,始終傍在他身邊的她無來由地承受好幾道新奇的注目禮,她不安地掙脫他的掌,低聲道:「下次可不可以找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
他也不解釋,擁著她的肩穿過曲繞的回廊和流水石橋。
不得不承認,這地方的設計令她耳目一新──唐風與和風彼此協調,所有的蒔花植栽鮮活有致,而非庸俗的人工塑料;前面的開放式大堂和后方的隱密廂房靠回廊連接;廚房則位在中心點,前后上菜一樣方便。
她被帶到回廊盡頭的和式廂房,在門口階梯等待的年輕女服務生替他們拉開門,將坐墊鋪好在胡桃木地板上,熟稔地問道:「方先生,今天人多,我得到李董那里幫忙上菜招呼,要不要叫張經理來下!
他點頭,「可以妳去吧!
她盤起小腿端坐,在矮方桌上托著下巴,鳳眼精利地轉著!肝椰F在了解了,這里的員工,包括常客都非常認識你,待會兒想必你要我嘗嘗這里的每一道菜。老實說,我對你的品味甘拜下風,你不必再對我證明這點,我今天可沒有胃口!
他學她撐著下巴靠近她。「這里的餐點都要先行預訂,今天我們臨時來,所以不會有東西吃。妳不必擔心!
她頓住縮起鳳眸!改敲次覀儊磉@里是純聊天的?.
他莞爾執起她下顎,道:「你不是想了解我嗎?我這就讓妳瞧瞧我白天都在哪里、干些什么?」
「……」她皺眉不語,等他揭曉。
「我是這家餐廳的老闡,這里是總店,士林還有家分店。白天我必須過來或到分店和員工開會,或者和廚房討論新的菜色,唐經理也會讓我看看收支帳目。最近比較忙是因為正計畫到中、南部開分店。每天帶妳到處吃喝,也算是工作的部分,別家的菜色口味,可以給我靈感研發或改進自家的菜色,這樣說不知道妳了解了嗎?」他一改平日玩世的神態語調,淡然但異常認真。
她訝異極了,怔怔地與他相對。驀地,一個模糊的意象在記憶中成形。她試探地問道:「這家店,是不是上過幾次雜志?」
他輕頷首,沒有多作說明。
她慢慢記起來了,她一向不重吃,所以方才在外頭一眼見到店名,沒有立即作成聯想。她閱讀過一些時尚雜志,依稀記得「暢生園」曾被專文介紹過,除了店外觀及裝潢極具特色外,它的餐點重在烹調出食物的原味及養生的效用,食材只采昂貴的有機食蔬,因此一個套餐并不便宜,名流富賈不惜遠道而來光顧,通常要早十天半月才能預訂得到,所以他所言不假,他們今天是吃不到菜的。
「公司那邊又是怎么回事?」他豈能身兼二職?
「董事長近半年來家中有事,不能到公司坐鎮。我只是他的掛名代理,大小事有老干部撐著,他們也是股東,公司暫時不會有事!顾p描淡寫地說道。
她明白了,所以他沒有替她安插任何重要職務在長安實業內部,恐怕是為了避免落人口實吧?他終究要離開公司,卻為了接近她大費周章安排她在他眼皮下做事,為何他會對僅有一面之緣的相親對象如此積極?他們甚至談不上有任何碰撞的火花,愛如果需要累積,他又因何興起此等熱情?一見鐘情?不,他不是血氣方剛的毛躁高中生,她從不相信他的理由。
「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一天之內,她問了兩個男人相同的問題。
他嘴角微勾,左掌貼住她右頰,他的情意從不含蓄。
「我喜歡妳的理由,也許和妳喜歡咖啡館老板的理由相差無幾,純粹就是看對了眼。只是我比妳有勇氣,愿意爭取機會,不會苦苦等對方開口!顾平,兩人僅相距五公分。他的氣味包圍住她,她知道他想做什么,可他的話卻令她心生動搖,不知所措。
「你以為你有多了解我?」她及時摀住他的唇,他吻上了她的手心。
「斐然,今天是要──」半掩的拉門被推開,爽朗的女聲隨之而來,梁如意慌忙縮手,重新端坐。
「抱歉,我不知道你帶朋友來!古瞬粍勇暽,欠欠身,將壺茶送上,鎮靜地對方斐然道:「周總在貴賓房,想跟你討論合資的事!
「好,我過去下!顾戳肆喝缫庖谎,「這位是張蕓,這里的店經理,她會招呼妳,我很快就回來!顾持覆吝^她的下巴,下了階梯后朝左轉離去。
「小姐貴姓大名?」張蕓替她斟了七分滿的茶,齊耳的層次短發下是俐落的野性臉孔,姣好的身材著了件女性氣息極濃的粉色香奈兒套裝,掩去了五官散發的強烈性格。
「我叫梁如意!顾闷鸩璞艘恍】冢嗉怆S即沾染上甘醇的鳥龍茶香,他們連待客的茶葉都用頂極品?「這茶滿好!顾芍再澷p。
「這是方先生專用的茶,梁小姐真識貨!箯埵|毫不掩飾地打量她,笑容很淡、很應酬化。
「噢,那我今天是沾了他的光了!顾蛔栽诘匦χ。或許是張蕓的大眼照照,她被探測得極不自在,換了好幾種坐姿,可張蕓都沒有移開眼光。
「呃,請問,我臉上是不是──哪里有問題?」她品嘗著冒著熱氣的茶水,忍不住問道。
一旦和方斐然同時出現,這種眼神她也司空見慣了,但張蕓的不同,有種說不上來的審評意味。
張蕓面如止水,世故的笑道:「沒什么,我不過是感到好奇,他喜歡的女人模樣,似乎都不會改變!
她放下了杯子,纖敏地感受到了敵意,略去不安,探問道:「張小姐見過方先生多少女人?」
「不多!箯埵|替自己也斟了杯,語帶保留,笑容卻諸多意涵。「他很少帶女人上店里來!
不多?那么也有幾個了,她早該猜到的,他生就副不安分相!改敲磶淼,是不是也都論及婚嫁?」
她不過順水推問,算不上什么尖銳的問題,但張蕓卻面色一變,笑紋迅速褪去,星眸黯下,呆瞪著杯中的茶水。
她正想探詢,張蕓很快地端起有禮的社交笑容!高@點我就不清楚了!谷崦赖拈L指微顫地提起茶壺,朝她前方的杯中傾注。「梁小姐,妳瞧我后面那幅畫怎樣?方先生可喜歡了。」
她不疑有它,抬眼望去,大腿卻陡然升起一陣火燙般的燒灼感,她驚駭地跳開,整片窄裙流淌著熱燙的茶水。
「對不起,我沒拿好茶壺,茶蓋脫落了,真抱歉!箯埵|抓起濕毛巾挪靠過去要替她擦拭大腿。
「別碰!」她又驚又痛,不可置信地看著失手的張蕓那雙大眼里的歉然如此薄弱,她踉蹌地奔出廂房,鞋子還未穿好,一只手攔住她。
「如意,妳要去哪兒?」方斐然才走到門口就看到惴惴不安的她!笂叺娜棺,怎么回事──」
「我要回家!」她泫然欲泣,尋找出口方向。
「如意,妳燙著了,要去哪?」他扣住她的腰不讓她莫名的倉促離去。
「是啊,斐然,我正想幫梁小姐處理,她卻急著要走。」張蕓站在身后,焦急至此才顯露。
「放開!不要你管!」她使勁扳開他的鐵臂,大腿的刺痛已在蔓延,如果了解他的代價如此慘痛,她寧可放棄。
「別動!我可不想我未來的老婆腿上有疤!到我辦公室去,我幫妳看看。」他將她壓抵在欄桿上,語帶威嚇。
在第三者面前,他竟毫不猶豫地宣誓那強烈的意愿。她突地安靜下來,微顫地望向站在門邊冷眼旁觀的女人。
難道是她看錯了?那美眸中的尋釁是她敏感的幻覺?
她將視線調回,柔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顾谒郊廨p輕一吻,「我跟你走!
方斐然一陣愕然,但仍鎮定地牽起她,走向回廊另一端的辦公室。
她回過頭,如預料的,她沒有看錯張蕓的眼里除了慍怒,還有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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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他手中接過毛巾包裹著的冰塊按壓在大腿的傷處,垂著眼,有些心不在焉,沒注意屈蹲在她前方的方斐然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她。
「如意,妳怎么了?」他食指掠過她眼下,方才突來的艷福只有短短兩秒,他可沒傻得以為她芳心大喜,對他動了情。和張蕓在包廂相處的那段時間里,她大概是察覺了什么,心思紛亂才會一時失態,看來,他得坦白從寬了。
「張蕓說了什么嗎?」他明智地先開頭!笂厔e介意,我和她曾是男女朋友,不過都過去了,她不知道我們的事,如果說了什么冒犯妳的話,別放在心里,我和她純粹是好朋友兼同事!
她瞅著他好一會兒,忽然意識到他這番話是認定了她在吃醋,慌忙撇開小臉,「才不管你和誰好呢!」
他咧嘴一笑,「喔?這么開明?我就知道沒看錯妳,那剛剛那一吻就是妳情不自禁嘍?」
她一怔,難掩羞慚置起腰就要走人。
「別動!」他大手一按,不讓她起身,半掀起她的裙襬,讓她不致摩擦傷口。「我替妳擦藥!
他回身從矮柜里拿出瓶白色藥膏,這是店里常備創傷藥,以備廚房偶爾難免的燙傷情事,她的傷處不是太嚴重,應該不會留下痕跡。
他不理會她一臉濃濃的難堪,沾了藥膏小心翼翼地朝她腿上擦抹;她往后退縮,因這起意外導致兩人更形親昵之舉,令她不安至極。溫柔的指腹在肌膚上游走,又癢又痛,近身的他氣味不斷向她襲來,使她心神不定,時間頓時變得漫長。
勉強待他處理完,她趕忙拉下裙襬,站穩道:「沒事了,我想回去了!
她回避著他深幽的目光,沒來由地心跳劇烈起來。
「如意,妳──」他拉長了尾音。「在怕什么?」
話一出,她猛地抬頭,吸了口氣鎮住慌亂!概率裁?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要走了。」
她走得很快,急急將他撇在身后,深怕一猶豫,她的防御就會失守。
她發現,她并不全然能掌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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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少芹推開半掩的門,手捧著精裝禮盒堆放在梁如意的案頭。埋首在電腦鍵盤上的她吁口氣道:「媽,我不想出去,妳告訴他我腿還疼著呢!」
梁少芹撩起她的睡衣,仔細審視她大腿的肌膚,除了一片淡淡的紅痕,倒看不出什么異樣來,顯然方斐然當日護理有功。
「好多了嘛!」梁少芹抬起頭來,笑道:「妳請假兩天,人家也來了兩天,妳好歹出去表達一下謝意,別太怠慢人家!
「媽,妳不知道,這樣下去沒完沒了,難道我真的就嫁給他了?」她悶著臉,對著螢幕視而不見。
「妳不擔心那鄉下二寶了?最近他們不催妳了嗎?」
「方先生是做正經生意的,不是什么邪門歪道,人家也從不曾對我大小聲過,那兩老分明在唬我,只想把我推銷出去。我已經仁至義盡,不陪他們玩了,而且我父親選也選上了,還顧忌什么?」她按下關機鍵,瞥了眼那兩盒禮物,心煩意亂地走開坐上床畔。
「既然如此,妳在怕什么?」梁少芹也陪著坐下。
「媽為什么這么說?」她眼神閃爍縮到被窩里。
「若妳心里坦蕩,對他沒有特別的感覺,那就親自去面對他,告訴他妳永遠不可能喜歡他,這不該是件困難的事,妳工作時面對客戶的干練豪氣,怎么都用不到這上頭來?」
「他跟別人不一樣,他──」她口拙得結巴起來,想不出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怎么不一樣了?」梁少芹節節逼問。
是啊,他哪里不一.樣了?他比她認識過的任伺男人都還大膽,但也更溫柔細心;他總是不吝于表達他的愛慕,無視于她的冷口冷面,偶爾霸道地侵入她的世界,卻也對她呵護備至。那,她到底在蘑菇些什么?
「從前對于無意來往的追求對象,妳心情一點也沒有被干擾過;怎么現在不但不理直氣壯,反而連班也不敢上了?」在大學任教的梁少芹,思路清晰、口齒伶俐,對付梁如意這種外冷內熱、矜持矛盾的性子自有一套。
「媽──」她嬌嗔地喊,一時無言以對。
梁少芹進退有據,她站起身道:「好了,是非妳心里有數,如果妳不想和他交往,我這就去告訴他,叫他以后別再糾纏妳了,我也不想看我的寶貝女兒成天神思不屬,妳做妳的事吧!」她作勢走出去,順手要帶上門。
「媽!」她掀開被,跳下床攀住梁少芹,低聲道:「算了,他起碼是我的上司,別說這話,妳跟他說我明天就上班了,其它的,我自己會說!
梁少芹憋著笑氣,淡然以對!付诉@種架子還記得人家是上司,妳腦筋沒有打結嘛!」
被虧了一下,她耳根頓時熱烘烘的,回到電腦桌前,兩手托腮看著角落堆迭的禮物,左思右想了一會兒,敵不過好奇心,拿起第一個禮盒,慢吞吞地拆開包裝紙,心里不斷回蕩著梁少芹剛那一問──她在怕什么?
是那天為了測試張蕓的心思而唐突送出淺淺一吻,她無法自圓其說;還是潛意識抗拒著自己夢想中的MR. RIGHT會來個大翻盤,屆時她無法在二老和兄弟面前抬頭挺胸?
她晃晃愈來愈紛亂的腦袋,把包裝紙扔在一邊,掀開盒蓋,先是一張卡片附在白色內包裝紙上,她定睛一看,幾個龍飛鳳舞的字讓她辨視良久,才弄清楚他寫些什么──
親愛的,請放心,過不久妳還是能白玉無瑕、恢復舊貌,大大方方地穿上它的。如果妳有興趣在十二月時到澳洲的話。
「它」是什么?
她掀開內包裝紙,緊接著雙鳳眼瞪如銅鈴,她食指挑起盒里兩件稀少的布料,展開細看──YSL藍色比基尼泳衣!他竟然送她如此露骨的比基尼泳衣?!
這個男人,死性不改一點,文藝浪漫基因都沒有!
她忿忿地胡亂撕開第一個較小的盒子,內容物沒什么,特別是五種水果口味的護唇膏羅列著,底下壓著張卡片,寫了有頭無尾的三個字──
親愛的
她摸摸自己的唇,并不干裂啊,現在還不到嚴冬時節,他在故弄玄虛什么?
大門開敞又關上的聲音陸續傳來。他應該走了,現正踏進電梯,看著燈號到達一樓吧?
她倚站在窗旁,看見了他的凌志車停在巷道旁,她手中捏著卡片,緊盯著那輛車,等著他的背影出現,將車開走。
五分鐘過去了,就這么盯到眼酸,車子還是原封不動停在原地。他到底在搞什么?難道她看錯了,那不是他的車?但人也該走出大樓了?
她思索了幾秒,匆匆換穿件長袖衫、牛仔褲,沖出了房門。
梁少芹收拾著客廳茶幾上的待客水杯,訝異地問道:「急著去哪?」
「買點東西!顾^也不回。
電梯燈號停在一樓,她毫不考慮地快步沖下樓梯,六層樓梯在一分鐘內走完,她暈眩地奔出敵開的大門,停在廊檐下,氣喘吁吁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巷道,淡淡的悵惘襲至。半晌她喟嘆著掩住臉,再也受不了自己的魂不守舍。
「請問,妳穿著加菲貓的室內大拖鞋準備去哪散步?」
夾著笑意的男性嗓音從斜后方懶洋洋地傳來,她驀然回首,方斐然斜靠在墻角,把抽了一半的煙捺熄。
「你在這做什么?」她嚇得捧住胸口。
「妳又下樓來做什么?」他走近她,挑著濃眉湊趣反問。
「我──」她瞄了眼無意間穿出來的絨毛拖鞋,臉熱辣辣地竄燒,隨即轉身背對他用力捏自己的腮,冷卻自己后再回身如常面對他!甘俏蚁葐柲愕!
「我在這等妳。妳呢?」他氣定神閑笑得胸有成竹。
她啞口無言,心臟卻反向操作,猛烈在跳;她眉睫低垂,看見手中那張卡片,靈機一動,遞到他眼下問「這是什么意思?」
「這意思就是──我等著妳來問我。」
「答案呢?」她滿不在乎的一甩長發。
他似笑非笑地逼向她,將她逼靠在門上,兩人相距一線之隔,沒有碰觸點,但他寬碩的胸膛散發的魄力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他垂眼凝視她,她急促出門未施脂粉,素白著面孔,滑亮的長發垂胸,難得見到她輕裝模樣,一反平日特意塑造的粉領形象,青春在她身上其實還停留在顛峰,不刻意雕琢的原始氣息一點一滴勾動著他。
他兩手仍放在褲袋里,表情深沉,緩緩垂首附在她耳畔,低嗓悄聲道:「妳那天蜻蜓點水的吻我一下,我要回味都來不及,如果以后有機會,請擦上不同口味的護唇膏,每次都能沾上妳不同的風情,我作夢也不會忘記!
說完了,他沒有移動,瞬也不瞬地瞰著她耳下那片肌膚,看著它一秒一秒地泛紅。他默數三下,果然,她的粉拳準確地襲向他,他不以為杵地縱情朗笑,也不避讓,直到她感到造次而收了手,他的笑聲也停歇了。
「先通知妳一下,我現在很想吻妳,如果妳有意見,三秒內說完,否則不準抗議!顾卣f完,只停頓了一下,快速地俯首。
她反射性地別開臉,他的吻僅落在她的粉腮上。
「根本不到三秒!」她跳開他籠罩的勢力范圍,羞窘地揩去他的吻漬!阜届橙唬矣憛捘腥顺闊。還有我不喜歡在公共場合表演,下次請記住!
不等他反應,她跨步沖上樓,一口氣奔到六樓家門口,背靠著墻大口呼吸著,讓心跳漸漸回穩。接著止不住的低抑笑聲從她唇間逸出,逐漸如一串風鈴散播在樓梯間,她忍不住抱著肚子,笑成一團,直到梁少芹探出頭來,涼涼地問了一句:「可不可以告訴我,妳一個人像瘋子一樣在外面笑個什么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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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少動怒,尤其在工作上,能理智地解決問題,她多半能控制住情緒,把事情處理得讓共事者心甘情愿。但眼前兩個痞子,面無愧疚地站在她面前,她禁不住將手里的請款單丟在遠遠一角,抬起頭冷冷地問道:
「我想,方先生應該知會過你們了,現在這個部門由我來主持,你們也該收收心,好好振作一下,把業績做好,對你們、對公司都互蒙其利。怎么一個星期了,你們繞了一圈南部,推展不了幾個點,花費卻如此之高,五星級飯店?我上次也不過住個三星級飯店,你們當這是國外旅行嗎?」
為首的胖子搔搔頭,干笑道:「梁小姐,以前莊小姐在時,這都是她指定的飯店,公司都有簽約,也有折扣,算是員工福利的一項,不是我們亂來──」
「是啊、是!」墊后的瘦皮猴插嘴道:「我們早早出門,晚晚回去,都沒有享受到飯店的好康設備,妳冤枉我們了!」
「喔?」她咬牙,從座位上站起來,面無表情地道:「那好,現在改朝換代了,以后我說了算。你們出差推展業務,臺中以北的區域都得當天來回,以南只能投宿汽車旅館,每天都得同我匯報進展,這樣聽清楚了吧?」
胖瘦二人組面面相覷,不敢吭氣。
「那個──劉──」她指著瘦皮猴時想不起他的名字。
「劉得化!故萜ず飶澭卮稹
「噢──對,劉得化!顾⒁曋趺礃右埠臀災粠浉鐒⒌氯A扯不上邊的手下道:「我看過你的人事資料,你以前在清潔公司做過,也當過私家司機,兩個月前才進這部門當業務?茨愕臉I續好像還沒適應過來,有什么問題可以提出來討論一下……」
「沒問題,沒問題。」他大力拍拍胖子的肩「老陳都有照顧我,我下次會更努力來報答梁小姐,請梁小姐息怒,千萬不要砍我們的底薪和獎金……」
「你閉嘴!」胖子陳狠推了他下,再變出個笑臉,「他不太會說話,還要多加磨練。梁小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和士林的客戶約好要趕過去,遲到了不好,下次再談、下次再談!拐f完,隨即連拖帶拉地將瘦皮猴拽出辦公室。
不可思議!她百思不解這兩個天兵怎么能在公司幸?鞓返厣嫦聛?
她拿起電話,才按了兩個號碼方斐然便慢悠悠地晃進來,大手摩挲著方顎,會意地笑著:「想找我抱怨?那兩個家伙惹妳不快了?」
她放下話筒,支開助理。「思瑩,麻煩妳幫我換杯熟茶。」
助理走開后,她抱著兩臂,抿著唇哼笑:「方老板,顯然你對他們的輔導沒有做到,我上次向人事室申請的補充人力的建議也被駁回,既然你宅心仁厚,不肯換掉他們,那好吧,我就身兼二職也下去作業務好了,看能不能拋磚引玉,讓他們看齊!
方斐然歪著頭沉吟,然后困惑地道:「如意,妳對我怎么就不能像工作這么認真?努力把我經營好可以讓妳以后很幸福啊!」
和他交手多日,她聞言也不動氣,哂笑道:「看來我們倆理念不大相同,你要不要考慮另外選個志同道合的伴侶,比如說近水樓臺的張經理之類的美女,這樣不是可以省掉你許多麻煩?」
他訝然,狀似喜上眉稍。「咦?愛上我了?竟然吃起飛醋來,這可是好消息!」
她再也受不了他的插科打渾,鼓著腮幫子轉頭回座位收拾起東西。
「也好,該下班了,一道走吧!顾w貼地替她提起公事包。
「不去,你回店里吧!」她搶回包包。「我今晚只想喝咖啡減肥。」
他一怔,稍稍變了臉,但很快回復原有的調性,揪住她的手腕,在她唇邊低語,「要喝咖啡也行,我親手煮給妳喝,『他方』那一杯,不屬于妳!
他一向說話溫厚、詼諧逗趣,從不曾對人厲言相向,這一遭,斬釘截鐵的堅決語氣震住了她,她對他,真如此重要?
「走吧,你今天想去哪里?」她軟下了語調,不是為了怕引燃他體內的慍火,而是不愿看到對她真心真意的人不快樂。
真糟!她不知不覺中在意起他的感受了。
他放松了眉頭,大掌扶住她后頸,在她額上重重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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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大宅邸前面,搖搖頭,有些無法消受今晚的節目。
「雖然我們上次來是從后門進去,但是換了前門不會較有新鮮感,我在此聲明,我今晚,絕、對、不、要、泡、溫、泉!」她杵在草皮上,打定主意不進門。
「今晚不泡溫泉,來見見我的朋友!顾圩∷氖郑刹坏盟龥Q定。
他一路上話少了許多,鄭重其事的模樣使他比平時嚴肅,她配合著不多問,但一發現車子往新店方向行駛,便臆測到目的地在此。
劉嫂已在門口等候,熱切的態度依舊,迎進他們后,忙不迭報告著主人的狀況!赶壬跇巧弦暵犑铱从捌,精神不錯,白天還到后山爬了個多鐘頭。方先生,今天先生和我說了兩句話喔!」
「喔?」方斐然站在客廳中央.擰眉細思!刚f什么?」
「『謝謝』,還有『太多了』兩句!箘⑸┟硷w色舞地道。
梁如意聽得一頭霧水,乍聽還以為他們在討論牙牙學語的孩子發展狀況,但一個被稱作先生,又會爬山、看電視的人,不會是一歲小兒。她不再注意他們的談話,隨意四處走動,流覽這棟宅邸的陳設。
整個室內裝潢一看就是砸了大錢造就出來的結果,每一根梁柱、燈光、欄桿、地磚、家具都是精致又昂貴的高級品,但似乎太隨性所致地搭配了,反而古古怪怪,而且整座屋子雖干凈,但卻死氣沉沉。
「如意我們到樓上去吧!」他牽住她朝客廳左側螺旋狀的樓梯拾級而上。
二樓又是另一番風景,舉目只有藍白地中海兩色,連椅子也不例外。
主人的品味很特異,有點像把惡搞自己的房子當作一種好玩的游戲。
方斐然打開其中一間藍色房門,影片放映的嘈雜聲隨之傳出。她尾隨他進入幽暗的室內,坐在沙發觀看的男人背對他們,專注得渾然忘我,她跟著望向墻上的大型液晶螢幕。
男人不是在看市面上租售的影片,而是自行拍攝的錄影畫面:一個年輕女人在一片廣闊無垠的草原上快樂地奔跳著,那樣蔚藍的天空、綠油油的草地,以及遠方白雪皚皚的山頭,肯定是在國外而非臺灣,女人跑向拍攝者,臉部五官因距離拉近而放大,她看清了,一時僵立不動。
「家齊今天好嗎?」方斐然在男人身旁坐下!肝規Я伺笥褋恚辛喝缫。」
男人不說話,視線筆直定格在畫面上,側臉看得出頗為俊秀,表情異常漠然,周身宛如罩了一層透明屏障與他人隔絕。
「如意,他叫顏家齊,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挂膊还苣腥耸欠駸嶂,方斐然徑自介紹著。
「顏先生,您好!篂槊夥届橙怀毥菓颍浜系爻雎晢柡,心里卻直嘀咕著遇到了一枚怪胎。
男人聽到了她的聲音,眼皮眨了幾下,終于有了反應。他緩緩轉動脖子,焦距投射在她站立的位置,看到了她,原先貧乏的表情倏然驚變,她的笑容還掛在嘴角,男人竟一個箭步躍向她,雙臂一圈,緊緊籀住狀況外的她,激動地喊,「以欣,真的是妳!」
異變來得太突然,方斐然不及反應,一臉幾乎要被壓扁的她,驚慌地屈起小腿,三吋鞋跟不留情地踹向男人,「滾開!你這個瘋子!」
男人挨了一腳,吃痛地倒地,一手不放棄地攫住她的腳踝不放。她脫下高跟鞋,猛力擊向男人頭部,方斐然從后抱住她,將她拖離現場,大聲喝止:「如意,妳打破他的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