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知道嗎?我實在搞不懂她干嘛怕成那樣?難道她真以為我會對她怎么樣嗎?」維青走到廚房,從冰箱拿了二個蘋果,一個丟給碧嘉,咬了一口蘋果!笂吀艺J識這么久,我們還同床共枕過,妳說,我有對妳『怎么樣』嗎?」
「我正等著呢!」她咽下口中的蘋果,促狹地朝維青拋媚眼。
「妳慢慢等吧!神經病。」維青把她手上的蘋果,整個塞住她的嘴,惹得她嗚嗚大叫。
「我最難過的是!我的為人居然輕易地被那些三姑六婆的幾句語給抹黑,她寧可相信那些謠言也不相信我,唉!女人的友誼真是脆弱!咕S青不禁喟嘆。
「哈!我三更半夜冒著生命危險,不顧美容睡眠時間,換得一句:女人的友誼真是脆弱,嘖嘖嘖……好心沒好報喔!世態炎涼哪!」碧嘉老大不高興地反唇相譏。
「我們交情不同嘛,豈能相提并論?」維青討好地摟著她,賊賊地笑說:「妳不是一直在等我把妳『怎么樣』嗎?既然我無以回報,只有以身相許啰!嘿……」
碧嘉反射性地往后一退,脫離維青的魔掌,回她一個假笑:「哎喲,我好怕!」
「是妳自己不要的喔!不要又說好心沒好報。」她無所謂的攤攤手。
「妳呀!開開心心過日子,就是我最大的好報了!
維青感激地握住她的手:「碧嘉,謝謝妳!」
「可不可以請妳幫個忙?」
「行!」
「不!要!叫!我!碧!嘉!」她咬牙切齒的說。
自從在「詭異」見過維青后,采晴每天都到「詭異」報到,她原以為情形會和那天一樣!專唱些抒情老歌,漸漸才發現每天有不同的名目;除了星期四以外,其余的日子幾乎都人滿為患,為此,她還特地提早出門,免得搶不到位置。
當她得知維青的工作在吧枱,便挑了個隱密位子!能遠遠的看著維青,又不至于被她發覺的位子。
人多至少有掩護的作用,讓她的注視不那么明顯。
維青沒有打量客人的習慣,她只做好分內的工作,偶有閑暇,頂多和服務生們瞎扯淡。
「GIV TONIC 二杯!古炫鹊奈枨蜎]全場,小莉不得不用喊的:「維青,二杯GIV TONIC。」
「知道啦!」維青喊回去。
「有個客人好奇怪喔!連續來了一個多禮拜,從沒看她離開椅子。」
「妳管得著嗎?也許人家是來聽音樂的!惯@樣講話實在費勁兒。
「我看,搞不好是來觀察地形的,她老是往這邊看。」小莉倒能樂在其中,即使用喊的,她閑嗑牙興致仍未減絲毫。
維青可受不了,把杯子往托盤一放,「別摸魚啦!送去吧!」
燈光閃爍,舞影妖嬈,震耳欲聾的音樂浪潮下,唯采晴獨坐淺酌。
第九天了,仍只能遠遠地看著她,除了這樣,采晴其實也不知該如何,見到她又能怎樣?事情會有轉圜的余地嗎?過去對她造成的傷害能消弭嗎?有對抗輿論壓力的能力了嗎?有坦然向她表白的勇氣了嗎?能接受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實嗎?
一連串無解的問題縈繞在心中,糾纏成結,采晴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唉!
云飏等人也感覺到她的轉變,連續好幾天都不見人影,即使在樓梯間碰上了,也頂多是聲,嗨!
她似乎又回復以往的沈默,不同的是,以前她下了課便關在房里,現在則是下了課就往外跑;以前的沈默只顯得安靜,而現在卻心事重重,經常是眉峰深鎖,不見一絲笑容。
云飏幾次想問她,不是錯過了,就是等不到人。一個禮拜過去了,他的關心漸漸轉為擔心,她一個女孩子家常常夜歸,尤其現今的治安問題重重,實在讓人不得不驚慌。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先前并沒任何徵兆呀!如果采晴真遇上了麻煩事,他絕不愿讓她獨自承擔、背負。
云飏守在門口,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等到她。
午夜十二點三刻,采晴拖著沮喪的步伐上了樓梯,腦海里盤旋的仍是維青調酒時的身影,以及每天重復思量卻仍找不到解答的問題。
「妳知不知道我們都很擔心妳?」云飏的聲音雖然輕柔,但心神不寧的采晴還是嚇了一跳,「!」的叫出聲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妳的。」
「還沒睡呀」驚魂甫定,她隨口問道,并不起勁。
「妳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擾?」
「沒有!
她答得很乾脆,他聽得很不是滋味,明明是睜眼說瞎話!他捺著性子又說:「如果妳有難解的問題,不妨說出來,集思廣義或許我們能幫忙。」
「我沒有困擾,沒有問題,很晚了,早點休息!共汕珙澏兜靥统鲨匙開門,深怕云飏就要洞悉她的秘密,看穿她的真面目。
「采晴……」他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接觸到她冰冷的眼神,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黯然的說:「以后早點回來,女孩子單獨走夜路很危險!
「知道了,晚安!」門也隨之關上。
云飏怔愣地望著她的房門,她敷衍的態度、冷淡的眼神,擺明了拒他于千里之外。她關上的,不止是房門,還有她的心門。
翻騰的情緒排山倒海地向他襲來,強烈的痛楚在胸腔擴大,這次要找什么理由解釋這感覺?他愈來愈無法說服自己,只是朋友嗎?
云飏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了。
維青從碧嘉的機車后座跳下來,對著碧嘉的額頭用力地親了一下,「謝啦!」
「妳可好,模范勞工一個,我呢?偶爾蹺課也就罷了,還害我從課堂上溜出來。」
「對不起嘛!我哪知我那老爺車發什么脾氣,偏挑今天拋錨。小陳休假,如果我也沒來,那今天吧枱就『吊鼎』了!咕S青撒嬌地眨眨眼。
「好啦,理由最多了,下班我再來接妳!
「我就知道妳最好了!咕S青彎□,捧起她的臉,「來,再親一個!
碧嘉揉揉她的短發,寵溺地輕斥:「真受不了妳,大馬路上也這樣,還不進去打卡?」
「OK!Bye!」她蹦蹦跳跳地進了「詭異」。碧嘉才重新發動機車。
一直到碧嘉身形遠去,采晴才從樹后走出來。
林碧嘉她是認得的,相隔了一段距離,采晴沒能聽見她們的對話,但光憑她們的臉部表情和肢體語言,就足以讓她明白故事的結局,令她心碎的結局。
她沒走進「詭異」,一旦故事成定局,再繼續守候、期望也沒法改變什么,原來同性戀的還不止她一個,她、維青、林碧嘉,三個都是!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當初也不用害怕讓維青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也就不會說出那么殘酷無情的話,也就沒有這些年來的恐懼,也就……
太遲了,是她一手把維青推向林碧嘉的,造成了這種局面怪得了誰,又怨得了誰?一切都太遲了,她注定是多余的。
愛情,是不能三人同行的。
茫然地不知何去何從,一個人在街上晃蕩了多久?走了多遠?她不在乎!絢麗繽紛的霓虹燈在夜的催促下漸漸熄滅,店家的鐵門都拉下來了,熱鬧的街一下子沈寂了,泛流成河的淚水少了路人詫異好奇的眼光。
走累了便在騎樓停放的機車上坐下,兩眼空洞的望著前方,這是哪里?
采晴目前唯一能確信的是,她迷路了。
迷路并不可怕,總有方法回到來處?墒撬酝镜男,該找誰問路?
原先,云飏覺得「跟蹤」不是君子該有的行為,現在卻慶幸他不是那么君子。
從超市出來,云飏忙著把手中的大包小包塞進機車的置物箱,眼角余光瞥見采晴熟悉的身影,抬頭正想揚聲叫喚,卻見她急急收住腳步躲到路邊的樹旁,她的驚慌提醒了云飏,或許和她這幾天的陰霾有關?順著采晴視線的方向卻沒看到任何特別的人或事物,這……怎么回事?
他不解地兀自沈思,待他回過神,采晴已失魂落魄地過了馬路,云飏把座墊一壓,鑰匙一抽,便急忙跟在她身后。
起初他還只敢遠遠的跟著,保持一定的距離,后來發現采晴似乎無視其他,有路就走,連左右來車都不理會,好幾次都替她捏了把冷汗。
這一走就走了三、四個鐘頭,采晴坐下來,他才看見她紅腫的雙眼和滿臉淚痕。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現身」,采晴又站了起來,漫無目的地繼續走,他只好又跟了上去。
最后停在天橋上,她倚著鐵欄桿失神地望向橋下來往的車輛,風揚動著她的長發;她看起來如此徬徨、如此孤單,云飏忍不住心痛了。
突然,采晴探出身子,腰愈來愈往下彎,云飏不知道她想干嘛,但她的腰再彎一點,身體再低一些,可能就會重心不穩的往下掉了。
一個箭步,云飏毫不遲疑地抱住采晴,沖力太大,二人跌坐在天橋上。
「妳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他怒不可遏地大聲斥責,一想到她可能因此喪命,而他將永遠地失去她,不禁渾身發顫,打了個哆嗦。
采晴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云飏心疼地擁她入懷,他不該對她么兇,尤其她似乎已脆弱得不堪一擊。
采晴伏在云飏肩上嚶嚶哭泣,而他卻無從安慰起,只等她哭夠了,才扶她下天橋搭計程車回去。
機車只好明天再去牽了。
她真是累壞了,坐上計程車沒多久便靠著云飏的肩膀睡著了。他側個身讓她睡得舒服些,一手環抱著她。雖然有趁虛而入之嫌,但他喜歡這樣守護著她的感覺。
輕輕拭去她眼角殘余的淚珠,她熟睡時的臉宛如初生嬰兒般無邪,云飏情不自禁地撥開她額頭上的一綹頭發,輕輕一吻。
他希望車一路開下去,沒有盡頭。
蒙眬中,她感覺到一雙溫溫柔有力的臂膀環繞著她,溫暖而結實的胸膛有股安定的力量,讓她幾日來所有的掙扎與疲憊得到片刻的倚靠與安歇。
雖然極不愿意,云飏還是不得不搖醒懷里的采晴,柔聲道:「下車了!
她困難地睜開腫得跟核桃似的雙眼,發現自己偎在云飏懷里,兩朵紅暈迅速爬上臉頰,連耳根都熱了起來。
云飏不舍地松開手,緩和了她的害臊,「到家了!
采晴匆匆下車,拋下一句:「謝謝!」便往二樓沖,云飏付了車資,快步追上她,一手擋住正要關上的門,「妳不告訴我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沒有!顾е嵛岬模樕系募t潮尚未褪去。
「沒有?沒事妳會要跳『橋』自殺?」
「自殺?沒有哇!我只是!我的發帶掉了,我只是想撿……」
云飏粗魯地打斷她的解釋,「妳還當我是朋友嗎?妳心里明明有事,寧可自己痛苦也不讓我分擔。如果妳自己能解決也就罷了,可是事實擺在眼前,這件事不但困擾妳也在妳能力范圍之外,為什么不告訴我,也許我們可以一起度過難關;如果我也沒辦法,那至少妳還有個伴,像剛剛,如果我沒跟在妳后面,天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我看妳這樣折磨自己心里有多難受妳知道嗎?」他講得激動,音量不自覺地提高了。
采晴怕要吵到其他房客,往門后退了一步,「進來再說吧!」
他跨進她房間,為避免她誤會或不安,刻意留了一道縫隙,沒把門全關上。
「我記得不久前妳才說過:『妳用妳的心在和我們交朋友!粵]想到才幾天的功夫,我們一個個都被判出局了,甚至不知道為了什么。」云飏酸楚地看著采晴。
「我……沒有……」她虛弱地辯駁著,心虛的感覺讓她口拙。
「還是妳認為筑起高墻、拒絕外來的一切,是保護自己的不二法門?」
采晴只是沈默。
「為什么?」他迫切的想幫她分憂解惑,迫切的想知道她哭泣的原因,是誰傷了她的心?他并不排除她為情所困的可能,但這假設更令他難受得緊。
采晴踱到門邊將門關上,拉了張椅子讓他坐下,緩緩坐在床緣,背對著他,「你想知道為什么?」
「是!」
「因為我是同性戀!」她深吸一口氣后說。
云飏瞪大眼,微張著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