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宇昂和大哥一同站在紅毯盡頭的禮壇前方,等待新娘子由岳父親自領著走過紅毯,將新娘的手交到他們的手中。
兩名容貌近似卻各具風采的帥哥,雖然是以新郎的身分站在禮壇前,仍然吸引不少欣賞迷戀的目光徘徊在他們身上。
段宇昂臉上擺著鎮靜愉悅的笑容,還刻意掛上一絲玩世不恭的態度,但其實他根本沒空注意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內心正焦躁不安地望著大門,有種好想逃出去的沖動。
他怎么會昏了頭,順從母親的心意,挑了一個相親對象,和大哥同時結婚呢?
原本以為結婚就結婚,沒什么了不起的,頂多身邊睡的女人固定不變了而己。但,站在禮壇前的這一刻,他才陡然驚懼起來。
他會是個好丈夫嗎?多了一個妻子的感覺會是什么樣?要是有了孩子,他會不會愛孩子?他有沒有耐性聽孩子哭鬧?妻子有沒有足夠的母愛來愛他的孩子?
排山倒海的疑問和不確定,壓得他暈頭轉向,忽然間不知所措了起來。
「大哥!顾樕蠋е,偷偷低喚一聲。
「嗯?」段宇軒從容地和家族中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姑媽握手。
「你……不會緊張嗎?」他維持著假笑,也和老姑媽握握手。
「緊張啊!
「騙人!」
「……你在緊張?」段宇軒掃了他一眼。
「沒有!顾局鄙碜,回答得非常迅速。
段宇軒悶笑一聲,讓他微微脹紅臉。
「婚姻其實就像一場投資,投資之前就算評估了千百回,仍然存有避不了的風險,我們兄弟倆在商場上又不是沒見過風浪,怕什么呢?」說完,段宇軒拍了拍他的肩膀。
說的也是,怕什么?大不了砍掉重來,又是一條好漢……咳咳,是一條單身漢。
段宇昂總算定下了心神,氣定沉著地等待他的賢妻。
是說,想到他的貿妻,他竟然忘了她的名字,只記得他挑的老婆,在相親簿里是編號第二十七號……真糟糕……
段宇昂轉頭,正想開口詢問大哥他未來老婆叫什么名字時,結婚進行曲的音樂忽然開始演奏起來,他只好略微燠惱地閉上嘴巴。
當他看到未來老婆被高齡岳父牽著,緩緩向他走過來時,他的心臟忽地一緊。
向他迎來的女孩,將是他的妻子,是他未來孩子的媽媽,甚至有可能將是陪伴他一生一世的伴侶……
奇妙的情緒驀地從身體深處涌出來,望著穿著白紗的纖細身影,他眼底緩緩冒出連自己都不自覺的溫柔。
當新娘的手置入他手心時,他忍不住動情地開口低喚——
「二十七號……」
啥?
他叫她什么?二十七號?!
何曉香僵住,猛地抬頭瞧他,由于用力過猛,頸子扭了一下,眼前還浮起一片黑云、星星和小鳥。
她的耳朵沒聽錯吧?這個臭男人在叫誰?
「你在……叫我?」白紗底下的剪水雙眸瞇了起來。
「抱歉,我忘了你的名字,只記得你在相親簿里是二十七號!苟斡畎盒Φ煤脽o辜,桃花眼對她輕佻地眨呀眨,拚命放電,似乎期盼她能被他的迷人魅力給電得七葷八素,迷迷糊糊地原諒了他的輕忽。
何曉香猛地吸了一口氣。
他……他他他……她、她會被他氣死!
有沒有人見過在婚禮上七竅流血、被新郎倌給直接氣死的新娘子?她快要有機會成為世界第一人了!
虧她剛剛在新娘室里還好心地安撫另一個怕得快昏倒的新娘子,沒想到可能在婚禮上昏倒出糗的竟然是她自己!
很好,她嫁的男人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的名字,竟然叫她二十七號,像在叫花名冊似的!何曉香氣得不停地深呼吸。
好極了,她決定跟他杠上了!
完全不知道新婚妻子已經快氣爆的段宇昂,聽到主婚人宣布掀頭紗時,立刻開開心心地伸手輕輕揭開新娘的頭紗。
當他的視線和何曉香觸及時,結實地愣了一下。
并不是新娘子丑到嚇到他,她的臉蛋五官仍然如他記憶中一般嬌美溫柔,唇邊也仍然掛著令人心融的微笑,只是……她的表情好矛盾。
她在笑,可是為什么他覺得她是在生氣,而且是狂怒的那種生氣?
當初相親時讓他印象深刻的楚楚水瞳,此刻變成了一雙比兩枚小核爆還有威力的晶亮怒眸。再仔細一看,她緊抿的唇瓣,其實是天生就長成唇角上揚的美好弧度,就算她酷酷的不擺出任何表情,也會讓她看起來像是溫柔嫻靜、在對人微笑的小淑女。
只花了一秒鐘,他便猜到她發怒的原因。
不會吧?他只不過是忘了她的名字,又不是讓她在婚禮上抓到他外遇不忠、養情婦或是有了私生子。
他們兩個是相親結婚的耶!彼此不熟是事實,干么這么計較啊?難不成她還期待他們兩個能含情脈脈地在此時此刻互喚名字嗎?
想到妻子可能是個小心、小眼、小肚腸的壞脾氣女人,段宇昂的心頭不禁有些悶、有些惱,滿腔的溫柔霎時消散。他忽然想起大哥婚姻如投資的論調,「投資錯誤」四個大字瞬間化成亮紅色的跑馬燈,在腦海里一閃一滅、不停輪轉。
看到他不以為然的倨傲表情,何曉香滿腔的怒意熊熊燃起。
可惡,這男人一點兒也不尊重她!是他親自選了她,結果不但不將她的名字放在心里,還好意思擺出無辜的表情對她猛放電?
想到他曾經用這雙桃花眼去電過無數的女人,她心頭就十分不是滋味。
揮去心里異樣的氣惱情緒,聽見主婚人交換戒指的口令時,何曉香的眼底忽地閃過一抹狡黠。
段宇昂不甘不愿地拿起戒指要套上她的手指時,她悄悄地曲起手指,硬是不肯讓他將戒指套入她的指間。
當套戒指的動作受阻時,原本心不在焉的段宇昂愣了一下,抬眼望了何曉香一眼。
在民間習俗中,結婚套戒指時故意曲手指,不讓戒指套到指根底,表示往后的婚姻中不會被對方套得死死的。
何曉香就是用這個動作暗示段宇昂,她將來不會當一個安分乖順、被丈夫管得死死的「好賢妻」。
段宇昂瞇起了眼,原先輕輕扶抬著她手指的大掌,瞬間牢牢地抓握住她的手,另一手則是使勁地要將婚成套進她指間。
何曉香拚命抵抗,忍痛就是不肯伸直手指;而他則硬是扯住她的小手,不讓她把手縮回去。
兩人之間的拉扯吸引了觀禮賓客的側目,紛紛將目光投注到他們兩人身上。
「唉呀……」在何曉香細微的痛呼聲中,他趁勢一使勁兒,終于把戒指套了進去。
偷偷甩著被捏得好痛、無名指指節也火辣辣的小手,何曉香抬眼狠瞪著段宇昂得意洋洋、讓人好想打下去的俊臉,恨不得把戒指給甩掉。
偏偏戒指的尺寸合得很,甩了半天,還是安穩地圈在她的指間,就彷佛這樁討厭的婚姻,怎么也甩脫不掉似的。
「請新娘為新郎戴上戒指。」主婚人照著流程念口令。
一聽到報仇機會來了,何曉香撇唇冷笑,不讓段宇昂有任何閃躲的機會,一手抓起戒指,一手就緊緊抓住他的無名指狠狠一套,打算給他報復回去。
段宇昂不慌不忙,有樣學樣地把無名指指節一彎,讓她無法順利套上戒指。
她對他一瞪,低頭使出吃奶的力氣,把戒指往他的指節用力擠推。
看她急切用力的動作,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怕新郎跑了,所以迫不及待地要為新郎戴上戒指,好把新郎給緊緊套住一樣。
「咳、咳!」瞧見女兒粗魯的動作,何老爹窘得差點高血壓發作,馬上輕咳兩聲,暗示女兒注意形象。
此時已經氣昏頭的何曉香哪管那么多,全心全意努力地和段宇昂的大手打架,就差沒使出傳說中的相撲格斗技「千斤頂」招式來壓住他,好把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挾在腋下,讓她順利套上戒指。
「可惡!你的手沒事長那么大干么?」她低聲咒罵。
他的手幾乎比她的手大上兩倍,害她抓他的手抓得好辛苦,一手要拿穩戒指,另一手最多只能像小孩牽大人一樣地抓握住他的拇指而已。
「誰叫你的手長那么!」段宇昂嗤笑一聲,完全沒有配合的意愿。
她急中生智,手腕一轉,指尖狠狠一掐,戒指順勢用力一推——
「啊!」段宇昂忽然痛得低叫一聲,不但手掌瞬間無力,還差點軟了膝蓋。
她竟然那么用力地掐他的虎口!
他段宇昂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從小到大就最怕痛了,她居然毫不留情地往手掌中最脆弱的虎口穴位給把下去,痛得他幾乎要打人了!
瞪著痛到微微發抖的手掌,無名指的指根上也已經穩穩地圈套了一個戒指在上頭,讓他快要氣暈了。
「段宇昂,我叫何、曉、香,記住你老婆的名字!」微微喘著氣的新娘子,對他露出很刺目的勝利笑容。
她的笑容很嬌婉,眼眸卻像兩團火星子一樣閃閃發亮,讓他有一瞬間忘了手痛,心神閃忽了一下。
攝回心神,他也不甘示弱地露出虛假不實的笑容。
「你放心,我會記上一輩子的,老、婆!」他握緊還在抽痛的虎口,一字一字地咬牙低聲說道。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最后重音強調的「老婆」兩字時,她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心口麻了麻,像有一道電流竄過似的。
老婆……
這兩個字代表著,她已經是這個男人的妻子了……
何曉香只怔仲了一下,便很快地回神。
她抬高下巴,轉開頭不再看他,咬唇在身后甩著還是覺得火辣辣的無名指,暗罵他的粗魯。
他也低哼一聲,轉開臉一樣不看她,一連偷偷皺眉伸展虎口和手指。無名指指根被圈套著的異樣感,教他怎么也無法忽視掉。
可惡!這個女人看起來嬌弱嬌弱的,使起蠻力來怎么會這么恐怖?他的無名指和虎口痛死了!
兩人本來以為婚禮就這樣鬧完了,結果聽到主婚人宣布下一個流程時,忍不住雙雙睜大眼——
「婚禮結束前,請新郎親吻新娘。」
「什么?!」段宇昂和何曉香驚恐地失聲喊叫出來。
光戴戒指就折騰得萬分慘烈、痛死人了,居然還……還有親、吻?!
那怎么得了?
兩人滿臉戒備地緩緩轉回頭來,硬著頭皮瞪向對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