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街上的車聲多了起來。
夏青衣扒著窗簾縫看著外面的情形,平常車流量不大的路上今天多了許多車,拉著石板的卡車,裝滿水泥的罐裝車,閃著警燈的警車……那是……
她迅速放下窗簾,倒退好幾步。
歐陽志剛回來了!沒事,沒事,她拍著狂跳的心臟安慰自己,她計畫得很周詳,他應(yīng)該沒那么快查到這里。
穩(wěn)了穩(wěn)情緒,她打量起這間不足三十坪的房子,不大的空間里除了一張床,一個寫字臺,一個沙發(fā)外,還有一臺小電視。房子收拾得干凈整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地上堆滿了紙箱,紙箱里裝滿各種食品,速食面,罐頭,火腿腸!真空包裝的雞,牛肉……
她燒了壺水,拿出一包速食面和一盒午餐肉罐頭。
面泡好了,她強(qiáng)迫自己將面和罐頭都吃了下去。油膩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干嘔,倒了一杯水她一飲而盡,倒在床上壓抑著惡心感。
再惡心,再不好吃也得吃,她安慰自己,只有多吃,她才有可能變得讓人認(rèn)不出來!才有可能逃出去。
整整三個月,她足不出戶!每天都會緊張地觀察著外面的動靜,橋早已修好,但歐陽志剛回來的次數(shù)卻很少。
每天她都會吃很多東西,然后睡覺。多吃少動的結(jié)果是她長胖了。
滿意地看著體重秤上的指標(biāo)指向七十,她笑了。三個月,她由四十五公斤長到了七十公斤。
一六零的身高配上七十公斤的體重,光從身材上看她!和以前的夏青衣已是判若兩人。
已經(jīng)三個月了,她不能再耽誤下去,以他的能力,要查到這里是遲早的事。
問題是,他還在找她嗎?這三個月她一直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對不對?在夜深人靜時她會想起他,想起他陪她看電影時緊握住她的手,想起他在下雨時為她撐起的雨傘!想起他為了買她指定的品牌和口味的冰激凌,在半夜里跑遍半個城市……
好多次她都要放棄了,好多次她已經(jīng)抓起了手邊的電話……可是每到這個時候,她的眼前總會浮現(xiàn)姨媽的面孔。
“答應(yīng)姨媽,離開他——”。姨媽氣若游絲的聲音總會在耳邊響起……這種矛盾的心情整整折磨了她三個月,該是做個了斷的時候了!拿出一罐辣椒醬她就著速食面大口地吃下去,辛辣的味道刺激她嗆咳起來,眼淚,鼻涕一起流下,喝下一大口水,抓過一張面紙擦著眼淚,鼻涕,她繼續(xù)吃著辣椒醬。
嗆咳,流淚,喝水,擦淚!吃辣椒醬,再嗆咳,她不停地重復(fù)著,直到把整罐辣椒醬吃完。
嘴巴像被火燒一樣,難受得她直吸氣,胃也一抽一抽的痙攣著。
她頹然地倒到床上,眼神充滿無奈,不再去想到底做得對不對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只能按照計畫,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我們在第一時間封鎖了機(jī)場,碼頭,車站,夏秀不可能離開市區(qū),我們也查了所有酒店,賓館也沒有夏秀的線索。”
“那她在哪兒?”冷冷的眼看著眼前的男人!安挥梦姨嵝眩阋呀(jīng)查了三個月了吧?l”
“是,是,”看了眼愈來愈泠的眼神,他趕緊說:“我安排了人手去清查所有的出租屋,這兩天就會有消息!
“辛苦你了!”歐陽志剛揮揮手讓他下去。
拿起擺在辦公桌上的照片,他輕輕摸著夏青衣的笑臉。
這張照片是在他去年生日時拍的,她穿著淺藍(lán)色的長裙,窩在他懷里輕輕淺淺的笑,他一向冷漠的眼也有淡淡的溫情。
“青衣,你還直真聰明,能躲這么久!笔种阜鬟^她清澈。
夏青衣看著滿臉的大疙瘩滿意地笑了,真不錯,也不枉她這幾天被辣椒折騰得胃疼,伸手掬起黑色長發(fā)她皺皺眉頭,現(xiàn)在該輪到它了。
摘下紫色手鏈她輕輕撫摩著。“姨媽我就要離開這里了,不知甚么時候才能再去看您。如果您想青衣了,就到我夢里來吧!”穿上事先讓阿姨買的特大號的衣服,將黑色的長發(fā)塞到帽子里,戴副太陽鏡她背上包走出呆了三個月的房間,搭了輛車,她直奔發(fā)廊。
“剪發(fā)!毕那嘁履玫裘弊勇冻鲆活^長發(fā)。
“想剪甚么樣的?”他讓夏青衣坐到椅子上。
“和你一樣,另外再染上和你一樣的顏色。”她看著他短短的頭發(fā)和一頭囂張的黃色。
他詫異地看看她,閉上嘴開始干活。
兩個小時后一個臃腫的少女頂著一頭囂張的黃毛走出發(fā)廊。
“我要辦張身分證,照片呆會兒傳到你手機(jī)上……我叫蘇紅,二十歲……其他的你自己編。三個小時后我再通知你見面地點(diǎn),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深夜的火車站人很少,一個胖胖的黃頭發(fā)少女面不改色地經(jīng)過一個拿著照片的黑衣人身邊,登上了北上的列車。經(jīng)過時她瞥了眼黑衣人手里的照片。纖細(xì)的少女有著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光滑細(xì)膩的臉上泛著桃色的光澤。
汽笛聲響起,火車緩緩離站,一個叫蘇紅的少女帶著矛盾的心情,奔向她的新生活。
青巒街12號2樓中間那戶人家的房門在午夜時被打開,五分鐘后,一個高大冷漠的男人坐著一輛黑色的賓士600離開,臉上的寒霜像千年的冰雪一樣,讓人從心底生出寒立息。
“秦哥,我需要你的幫助……”
賓士600消失在夜色中。
一頭黃毛的年青人被帶到一問由深深淺淺的灰色裝潢而成的豪華辦公室。
“你見過她?”坐在深灰色的辦公桌后,面色冷漠的男人遞給他一張照片。
“是的!秉S毛恭敬地接過照片!叭烨八轿业陌l(fā)廊剪過發(fā)!薄澳隳芸隙ㄊ撬俊弊篮蟮娜讼蚯案┥。
黃毛盯著照片仔細(xì)地端詳!拔乙娺^的人比這張照片上的人胖!薄芭?”歐陽志剛挑起眉。
“是呀!很胖的,臉上還長滿大疙瘩。”
歐陽志剛蹙起眉。“你看仔細(xì)了,她們是一個人嗎?”
“我覺得挺像的。”他用手比著照片。“她們的眼睛和嘴巴很像,那天她一進(jìn)門就要我把她的頭發(fā)剪成我這樣的,還染成和我一樣的顏色。”歐陽志剛的眼睛驀然睜大,瞪著他一頭.如雜草般的黃毛。.“我當(dāng)時覺得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他晃晃頭。
“真可惜,這位秀怎么把自己搞成那副樣子。”
“是挺可惜的。”歐陽志剛瞟了眼他的黃毛。
“許秘書!讓郭局派個會畫人像的人來。”
一個小時后,歐陽志剛看著手里的畫像皺緊眉頭,畫像中的少女一頭囂張的黃色短發(fā),圓胖的臉上布滿紅色的大疙瘩,“你確定她是這副樣子?”他問黃毛。
“是,她離開發(fā)廊時,就是這個樣子!秉S毛肯定地回答。
“很好!彼麑υS秘書吩咐:“送他回去!薄笆恰!
燃起一根煙,在溺溺清煙中看著手中的畫像,圓胖的少女正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他笑了,手輕撫她的臉,半帶寵溺半帶無奈地說!澳憧烧嫘校榱穗x開我居然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
拿出襯衫口袋里的項鏈,流星吊墜在空中搖擺!坝H愛的小外甥女,既然你那么聰明,就猜猜我會怎么懲罰你?”
按熄香煙,他按下桌上的電話:“許秘書,進(jìn)來。“總裁,您有甚么吩咐?”許秘書小心地問一臉殘酷的歐陽志剛。
“把我小外甥女的最新形象傳給秦哥,告訴他不惜一切代價,我一定要見到人!”
‘當(dāng)當(dāng)’的鐘聲在山間響起,被驚醒的小鳥在林中飛翔。
床上蒙在大被子里的身形慢慢蠕動著,露出一個黑色的小腦袋,及肩的黑發(fā)被散在枕頭上。
從被窩里傳出模糊不清的嘀咕聲;接著又是一陣蠕動,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張開惺忪的睡眼,她呆呆地瞪著天花板。
又夢到他了!溫柔的凝視!寵溺的微笑。
姨媽很少入她的夢,反倒是他經(jīng)常與她在夢中相會,好多次!在睡夢中她彷佛能感到他溫暖的懷抱。·“小施主,你好點(diǎn)了嗎?”房門被輕輕打開,剛敲完鐘回來的靜念小師父走了進(jìn)來。
“好多了,多虧你昨晚給我煮的熱粥。”她對著靜念柔柔的笑。
“那就快一點(diǎn)兒,該做早課了。”靜念幫著她收拾床鋪。
清脆的木魚聲,喃喃的誦經(jīng)聲,清晨時分在小小的尼姑庵里響起。
夏青衣盤腿坐在蒲團(tuán)上,閉上眼,喃喃的隨著師父背誦心經(jīng)。觀自在菩薩行深股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yùn)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
思緒慢慢飄遠(yuǎn)……
夏青衣是一個有計畫的人,在足不出戶的三個月里,她除了長肉,長疙瘩以外,她還長腦子,她可不想剛出家門就被逮回來。既然已經(jīng)選擇了離開他,她就要做得干凈俐落。
三個月里她設(shè)想了一切可能發(fā)生的情況,以歐陽志剛的能力應(yīng)該很快就能查出她變裝后的樣子,她的新身分不久也會曝光,再加上秦明揚(yáng)父親的協(xié)助,要找一個人不會是甚么難事。
出國更是自投羅網(wǎng),她相信所有的機(jī)場都會將她列為一號通緝犯。
想來想去,她想到了寺廟。
在網(wǎng)上查了所有關(guān)于寺廟的資料,她選中了一座名叫朝陽寺的尼姑庵。下了火車,她買了盒染發(fā)劑在一個小澡堂里將頭發(fā)染回黑色,又戴上遮住半張臉的黑框眼鏡直奔目的地。
朝陽寺比她預(yù)料得要大,香火鼎盛!香客不斷,這里和她當(dāng)初的設(shè)想有所不同。她正站在門口猶豫要不要進(jìn)去時,聽到兩個老太大提到山上還有一間尼姑庵,只有師徒二人,平日里很是冷清。
她心下一喜,趕緊問明了路,來到了這座叫觀音閣的尼姑庵,主持戒葵師太相信了她的一套說辭,留下了她。
這真是一座小小的,冷清的寺廟,清修的師徒,稀少的香客,正是她理想的藏身之所。
她和靜念一起種菜,打掃,做飯,做功課。廟里忌五葷,天天的青菜豆腐和胃痛的折磨,她很快就瘦了,不再吃辣椒,臉上的大疙瘩也不見了,她又變回了以前的夏青衣。
木魚聲停下,戒葵師太和靜念己站起身。夏青衣趕緊收回飄遠(yuǎn)的思緒,從蒲團(tuán)上站起,麻木的雙腿讓她忍不住苦笑,一年多了,她仍然無法長時間的打坐,看來她真是與佛無緣。
“小施主,你的身體可好些?”戒葵師太是一個睿智的得道高僧,謙和大度,與世無爭,一雙溫和的眼睛彷佛能看透世間萬物。
“謝謝師父關(guān)心,我好多了。”夏青衣雙手合十,恭敬地回答。
春天到了?是甚么佛語嗎?她真是服了師太,每句話都讓人摸不著頭腦。
五月了,山中的槐花開了,白白的,小小的,香甜的氣味,沁人心脾。
他還在找她嗎?快兩年了,也許他早就死心了l像他那樣的男人,身邊總會圍繞著各種各樣的女人,怎么會獨(dú)獨(dú)記掛著她呢?她閉上眼,仰高頭,陽光照得眼前昏花一片。
也許他已經(jīng)忘了自己,畢竟他太忙,沒有那么多的時間浪費(fèi)在一個女人身上,畢竟她只是他一時的玩物,她忘不了他曾經(jīng)說過,女人只是他花錢買的泄欲工具,她也是女人,當(dāng)然不會例外。
快兩年了,每天伴著青燈古佛,她的心依然無法平靜。
過去的一切時常會像放電影一樣從眼前滑過,她想林瀟,想校園,想姨媽,更多的卻是想他,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對她的好……逃了兩年,她有些倦了,也許該回去了。
走出觀音閣,她一路上溜溜達(dá)達(dá),邊欣賞著沿途的風(fēng)景邊向山下走去。青翠的樹木,白色的槐花,清甜的香味,她深吸口氣,環(huán)顧著美麗的山林,她會懷念這里的。
山下的朝陽寺依然是一片熱鬧的景象,盡管是中午,上香的香客仍絡(luò)繹不絕!相比之下!觀音閣冷清多了。
拿出手機(jī)她撥通了林瀟的電話,快兩年了,這是她第一次和她聯(lián)系。
“喂?哪位?”
“是我。”
片刻沉默之后,電話里傳來林瀟的尖叫,夏青衣笑著把電話拿離耳朵。
“青衣?青衣!真的是你!”
“是我!庇鋹偟奈⑿煸谧旖恰
“天哪!死丫頭?你跑哪兒去了?這么長時間也不和我聯(lián)系!薄皩Σ黄,你知道我不方便打電話給你!毕那嘁卤傅卣f。“你好嗎?我沒給你帶來甚么麻煩吧?”
“我是沒甚么事,可秦明揚(yáng)就慘了!”
“出甚么事了?”
“你逃跑之后,你姨丈就像瘋了一樣到處找你,很快就查出我曾幫過你……”她停住話頭。
“他沒把你怎么樣吧?”夏青衣的心一緊。
“我倒沒甚么,可憐的是秦明揚(yáng),被他爸暴打一頓,給送到美國了。你都不知道你姨丈當(dāng)時有多可怕,那個房地產(chǎn)公司,就是沒按法定程序把房子出租給你的那間公司,你還記得吧?”
“嗯!”夏青衣應(yīng)了一聲。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被他整倒了!現(xiàn)在想起他當(dāng)時的樣子,我還心有余悸!
“那個阿姨呢?”
“你姨丈可能看她是個女的,也沒拿她怎么樣。不過那間家政公司和房地產(chǎn)公司一個下場,沒幾天就關(guān)門了!
夏青衣咬了咬下唇,她知道歐陽志剛會很生氣,只是沒想到他會遷怒到別人身上,好在林瀟沒甚么事,否則她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對不起!我給你們添麻煩了,你替我向秦明揚(yáng)道歉。”
“嗤!那個爛人!誰知道他在哪兒?出國后一個電話也沒給我打!”她頓了頓。
“青衣,你會回來嗎?”
“嗯,這幾天我就會回去!
“你不怕被他找到?”
“他也許早就忘了我了!彼粗︻^隨風(fēng)搖曳的槐花幽幽地說。
清凈的茶室,一身唐裝的清瘦中年人正緩緩地把熱水倒入紫砂壺中。
“我的人找到她了!睔W陽志剛拿著茶杯的手一抖,抬起頭看著他。
“你的小外甥女,叫青衣是吧?”他笑著輕輕搖頭。“她很聰明,居然能躲到那種地方!
他慢條斯理地給歐陽志剛倒茶!坝袥]有興趣和我做親家?她很適合當(dāng)我秦大川的兒媳婦。”
歐陽志剛笑了,放松身子舒服地坐著。這老狐貍又想玩甚么?讓青衣給他作兒媳婦,那他家可真成了狐貍窩了。
“我是沒問題,恐怕你家小揚(yáng)另有心上人!甭勓裕卮蟠〒u頭嘆氣。“那孩子哪兒都好,就是太重情,像他媽!薄八阅憔蛠韨借刀殺人,利用青衣的同學(xué),乘機(jī)把他送出國。”
“情太多,成不了大器!
“你早知道不是,還任由小揚(yáng)陷進(jìn)去!睔W陽志剛搖頭。
“嘖嘖,你這個老狐貍,自己的兒子都玩。”
“我這是在教他,情多傷人!”睿智的眼盯緊歐陽志剛。
“你也一樣!薄胺判模也粫!曾有人說過我沒有心!”他站起身!拔以撟吡耍 薄鞍ⅥH會陪你去。”秦大川揮揮手,站在身后的一個年青人跟著歐陽志剛走出去。
“沒有心?”他輕笑著對肅立在身后的人說!鞍Ⅸi,我們等著看好戲吧!”砰砰’的敲門聲在深夜的山林回
做完晚課正準(zhǔn)備就寢的夏青衣和靜念相互看了一眼,這么晚了,會是誰?“靜念,去開門!苯淇麕熖驹陂T邊,臉上帶著慈祥的微笑。
門開了,一個面色疲憊的男人站在寺門口,鷹集般銳利的目光緊緊鎖在夏青衣身上。
他走到她的面前,輕撫她光滑的皮膚,溫柔地說!拔覀兓丶野桑 毕那嘁抡乜粗,皎潔的月光照著她纖細(xì)的身影,他還是來找她了,他還是沒有忘記她!面對他,她沒有驚慌,沒有害怕,只有淡淡的喜悅在心中散開。
一只手輕拍她的后背。“走吧!小施主!且記一切隨緣!緣是不變,不變是緣!苯淇麕熖驼b佛號踏云而去。
月光下,他的身材依然挺拔,只是有些瘦削,面色也很憔悴,想是為了找她吃了不少苦。
她低嘆。“為甚么要找我?”
他的眼神出現(xiàn)暫時的迷茫,隨即被精光取代。“你應(yīng)該履行當(dāng)初的約定!彼賴@口氣,然后對他說:“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小師父,我有話和你說!崩o念她進(jìn)了屋。
環(huán)視住了一年多的屋子,她忍不住眼眶發(fā)熱,打開背包她拿出一個紙包!靶煾,這里有些錢,你拿去,冬天時和師父一人添件冬衣吧!”靜念的眼睛微紅。
“這個……”她拿出手提電腦!耙菜徒o你,等山上有了電話,我們就可以上網(wǎng)聊天了。”
她遞給靜念一張紙。“我來了一年多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夏青衣,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有事請打電話給我。”尾音輕顫,眼淚滴在衣服上。
夏青衣擦擦淚拉著靜念的手說:“走吧,陪我和師父告別!彼麻T外,歐陽志剛站著吸煙,紅色的煙頭一明一暗?吹较那嘁鲁鰜,他扔下煙頭在腳下踩滅,拉起她的手,他低低地說:“走吧!”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暗處走出,領(lǐng)先走進(jìn)樹林。
白天下過一場雨,山中的路有些泥濘,夏青衣拽緊他的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緊握的手松開,高大的身子在她的前面半蹲下。
“上來!”他對她說。
“我來吧!歐陽先生!币簧砗谝碌陌ⅥH同樣蹲下身。
“不用!”他沉聲說:“青衣,上來!”
略微一猶豫,她跳上他的背。
他為她的重量擰了眉:“你怎么這么瘦?我以為今天會看到一個胖乎乎,滿臉大疙瘩的夏青衣!
她沒出聲,攬緊他的脖子,趴在他寬闊的背上。
山路泥濘濕滑,歐陽志剛踉蹌著腳幾欲跌倒,多虧了阿鯤在旁邊的攙扶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
“放我下來吧!”她在他耳邊說。
他未署可否,箍在她腿上的手緊了緊。
她收回頭,重新趴在他的背上,聽著他愈見粗重的喘息,感受他身上暖暖的氣息,她慢慢閉上眼。
月光將兩人的身影融為一體,長長的拖在身后。
山下停著一輛白色的越野車,他輕輕的把她放到車?yán),然后伸出手將她擁入懷中,他對阿鯤說:“找個地方,我們住一晚再走!
酒店豪華套房里,歐陽志剛穿著浴袍站在窗前,濕漉漉的頭發(fā)隨意覆在額前,徒增一份慵懶的性感,旁邊的沙發(fā)上,扔著幾張身分證。
浴室門輕響,他回身,看到夏青衣穿著白色的浴袍,光著腳走出來,沐浴后的她,清新得就像早晨的露珠。
她的改變并不大,依然年輕,依然美麗,只是瘦了很多,纖瘦的小臉上只剩下一雙大眼睛了,看來她過得也不是很好,她也會和他一樣日日思念嗎?貪婪的眼深深地凝望著她,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情感。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會。
她緩緩走向他,眼光落在他的發(fā)間,一路上光線太暗,她沒注意到,他曾經(jīng)烏黑濃密的頭發(fā)里夾雜著幾許銀絲,眼角也出現(xiàn)了細(xì)細(xì)的紋路。
伸出手,撫摸他鬢角的白發(fā),眼眶微微泛紅!澳氵@是何苦!”她低喃。
他握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地吻著,閃著光的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兩人就這么凝視著,空氣在靜默中流轉(zhuǎn)。
久久,他突然輕笑出聲。
她疑惑地挑眉看他。
他抱起她坐到沙發(fā)上,把她的頭按到自己胸口,用手梳理她及肩的黑發(fā),她柔順地依偎著他,一切是那么自然。
“在來找你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會是甚么樣子?”拿起扔在沙發(fā)上的身分證,他搖頭。“這副鬼樣子,你怎么弄出來的!弊谒ド希粗掷锬:恼掌,她也笑。“如果我還是這副樣子,你會不會一見到我調(diào)頭就走?”
他沉默,用臉磨蹭她光滑的面頰!安粫∧憔褪悄!”
她抬頭看他,盈盈水眸有光在閃!澳銥樯趺匆椅遥俊
他不語,墨黑的眼在她臉上游移,最后停留在她嫣紅的唇瓣,眼神逐漸迷離,他俯身含卓艷的紅唇。
“告訴我,要怎樣才會讓我離開?”她在他的唇下開日。
他略一停頓,接著長舌驅(qū)入,深深地吻住她。“也許,等我厭倦的那一天,我會讓你離開。”
將她抱到床上,他強(qiáng)健的身子慢慢覆上她,火熱的眼緊緊地盯著她,她淡然地看著他,眼中平淡無波,久久,一朵極淺的微笑在她嘴邊浮起。
捕捉到她的微笑,他眼中火花乍濺,絢爛得像夜空中的焰火,他緩緩地吻上她,溫柔的彷佛她是無價珍寶一樣。
輕輕解開浴袍的帶子,他的手探了進(jìn)去,撫摩著她凝脂般的肌膚,手下細(xì)膩的觸覺輕易地挑起了他的欲望……他不再滿足光用手去碰觸,嘴唇沿著細(xì)細(xì)的頸項滑至她的豐盈……
她抽了口氣,身子弓了起來,他從她的胸口抬起頭,滿含欲望的眼睛征詢地看著她,他的頭上有薄薄的汗珠……
她笑了,勾起他的頭,主動吻住了他……
寬大的床上兩個身影正抵死纏綿,低低嬌柔的呻吟,粗重低啞的嘶吼……
風(fēng)吹起窗邊的白紗,在夜色中輕舞,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晶瑩剔透,他伸出舌尖,勾住它,接著壓向她的紅唇。
讓彼此口中的甜蜜沖淡那淡淡的苦澀……
清晨,鳥兒歡快地在樹梢上歌唱,調(diào)皮的陽光穿過隨風(fēng)舞動的白紗,照到室內(nèi)。
歐陽志剛側(cè)臥在床上,左手支著頭,右手食指曲起輕撫她的睡顏。
“你為甚么要找我?”這個問題昨天晚上她問過他兩次。
是呀!他為甚么要找她?他的眼神變得迷惑。
快兩年了!他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找她,沒有女人,沒有花邊新聞!她占據(jù)了他全部的生活。曾經(jīng)他設(shè)想了千百種方法,要在找到她之后狠狠地折磨她,懲罰她的不告而別,懲罰她的膽大妄為,可見到她那一刻,所有的狠毒都煙消云散,他只想把她擁在懷中好好疼愛。
這是癡迷嗎?像他對灰色的癡迷一樣嗎?他輕輕搖頭,不,不一樣。
灰色只是他的第一選擇,沒有灰色,他依然可以接受白色,黑色,甚至紅色。
她不同!他只想要她!任何人都替代不了!這是甚么感情?愛嗎?一陣軟軟的,酥酥的,麻麻的熱流從心底升起,逐漸充滿四肢百骸。
愛!他愛她!他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明無比,流露出濃濃的柔情,淡淡的喜悅。
原來這就是愛!滿含愛意的眼貪婪地看著她的嬌顏,厭倦?恐怕永遠(yuǎn)沒有那一天了!夏青衣輕輕呻吟,翻過身趴在床上,緊壓著痙攣的胃部。
“怎么了?青衣?”一只大手拂上她的發(fā)。
她側(cè)頭愣愣地看他兩秒后,垂下眼簾,重新趴在枕頭上,悶悶地說:“胃痛。”對于昨晚發(fā)生的一切,她并不后悔!在看到他鬢邊的白發(fā),眼角的皺紋時,她的心很痛,很不舍。
在那一刻,她彷佛看透了他的心,在那一刻,她相信了他的真情,在那一刻,她好像覺得她比他還了解他的心。如果,如果他不是她的姨丈,她不是他的外甥女,他們只是紅塵中的一對尋常男女,該多好呀!他坐起身:“胃痛?以前沒聽你提過有這個毛病!薄半x開你之后得的!彼偷蜕胍鳌
甚么東西垂在胸口,她伸手一摸,是那個流星項鏈,昨晚在她迷迷糊糊時他給姆戴上的。
“活該!”他輕罵。
“包里有藥嗎?”他下床找她的包。
誓沒有!
“忍著!彼龕灺暣穑∷呀(jīng)這么痛了,他怎么還這么多廢話。
他氣結(jié)地瞪她,拿起衣服穿上,再替她穿上衣服,然后抱起她走向房門。
“去哪兒?”她的聲音從他懷中傳出。
“醫(yī)院!”他沒好氣地回答。
“不要!”她在他懷中掙扎,她腿問黏答答的,身上還都是他的味道,讓她這樣去見醫(yī)生,還不如讓她痛死的好。
她的掙扎引起了他的怒視。
她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笑著說:“讓我先洗個澡好不好?”作勢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她皺著小鼻子說:“你也該洗個澡了,身上都是那種味!彼麩o奈地看著她,嘆口氣,重新將她放在床上l拿起電話,他飛快地按下一組號碼。“阿鯤,找個內(nèi)科大夫來!
放下電話,他看著她,臉上故意露出色狼般的笑容!凹热荒闵眢w不好!就讓我來服侍你沐浴吧。”說完,抱起她就向浴室走去。
她尖細(xì)的驚叫聲和他爽朗的大笑聲在室內(nèi)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