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與大廳相隔一座人造水池相望的擎天臺頂,擺設了一桌筵席,盡管嘉賓未至,但上頭的桃木矮幾上頭早已擺滿佳肴。
「喂!你行不行。俊故卦跇桥_下的聞人遙有些擔憂地睇著身旁的慕容決。
「船到橋頭自然直!顾麘袘械馈
「茲事體大,不是一句船到橋頭自然直就能帶過的!挂鞘虑闆]有處理好,先別說二哥會發火,他可是很怕那個知府大人不講理,到時候隨便編派一個罪由,便想辦了容決。
天,他現下才突地發現,知府之子還真是挺了不起的,難怪他能夠在街上橫行霸道,甚至還光明正大地騷擾他,不過是知府之子便如此無法無天,若是皇親國戚,豈不是更可怕?
「要不呢?你能幫我嗎?」慕容決斜睨他一眼。
說到底,害得他必須擔這麻煩事的人,不就是聞人遙嗎?
「我不知道能幫你什么!孤勅诉b擔憂道。
他若是有門路、有法子,他就不會擔心到昨晚都沒睡好。
全都是那知府之子,不知道搞什么鬼,哪日不擺謝罪宴,硬是挑了今兒個中秋,中秋可是團圓日呢!他原本還想要邀容決到他院落賞月的,可誰知道半路殺出程咬金。
二哥也真是的,明明是他犯的錯,為何卻要容決去擔呢?
「那就別想太多了吧!」他一貫慵懶道:「若非得要淋雨,一個人淋就夠了,若兩個人都淋濕了,一點意義都沒有!
「我擔心你啊!」怎么老是要把話說得這么生疏?
「擔心有什么用?」他戲謔笑道。
倘若無法改變事實,與其讓兩個人擔心,倒不如集中丟給一個人負責算了。
話再說回來,之前聽聞人唯略略提過,新任的知府原本是大內官員,如今派駐地方,代表他是下放;會讓大內下放,八成是貪污所致,對于這種貨色,想打發,還不簡單?
大內的高官他認識不少,報出幾個人的名號,也許就很受用了。
「你怎么這么說話,我是……」
「知道,我怎么會不知道你的心意?可你幫不上忙,再怎么擔心也無濟于事吧?」慕容決斜睨他一眼,瞧他扁起嘴,一臉受挫的表情,不禁微嘆口氣,無奈道:「省點心吧!犯不著窮操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真的嗎?」聞人遙眼睛突地一亮。
「真的,我會見機行事!顾唤浶牡貞溃劢怯喙馄骋娗邦^小徑走來幾抹人影,不禁抹唇笑道:「嘉賓到了。」
聞人遙順勢探去,瞧見聞人唯走在前頭,而后頭則是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身旁就跟著那日被他撞倒在地的男子。
啐!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
撇開那日撞倒他的事不提,在初遇容決的那一次,那男人還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他當成姑娘家調戲呢!嘖,這新上任的知府大人真是教養無方。
「小遙,見過大人!孤勅宋ㄒ炎叩絻扇嗣媲。
聞人遙心里即便有千萬個不愿意,但還是朝知府父子倆打躬作揖。
「大人,請!棺髁藗手勢,指引著他往樓臺走。
知府大人屈士全輕點頭,隨即走上樓臺,而走在后頭的知府之子在路經他身旁時,還不忘得意揚揚的張牙舞爪一番。
「這世間還有公理嗎?」聞人遙咬咬牙,悶悶不樂極了。
瞧,這不是狗仗人勢,是什么?
「放心,我就是公理。」慕容決將一切皆看在眼里,心里暗自盤算。
聞人遙抬眼睇著他,只見他勾唇笑得睥睨傲世。
「走吧!」屈士全,前任小小的刑部侍郎,當初他就不看在眼里,更遑論他現下小小的知府身份?
他邁步跟上知府父子的腳步。
。
「大人,這一杯酒我先干為敬,還望大人海涵!谷胂,聞人唯先行舉杯。
「不,孩子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個兒處理,這事我不插手!骨咳Φ每吞祝珷q的眼不斷地打量聞人遙。
「既然大人這么說,我可有話要說了。」站在聞人遙身后的慕容決淡淡啟口。
聞言,屈士全緩緩抬眼,定睛一瞧,雙眼驀地發直;直到現下,才真確地瞧見他的容貌。
「容決,不得無禮!孤勅宋ㄒ荒槆烂C地在旁提點著。
「抱歉!鼓饺輿Q道著歉,臉上始終掛著笑,熠熠生光的黑眸眨也不眨地直盯著他。「屈大人,其實說到底,這事不關我家遙少的事,全都是我的錯,若大人要怪,就怪我吧!」
「你……」屈士全回神,欲開口,卻見慕容決眼神一沉,立即識相地閉上嘴。
「其實,大人有所不知,早在好幾個月前,貴公子便曾經醉得獸性大發,當街調戲我家遙少,教我家遙少顏面大失,近個把月都不敢上街,若是要讓他們私下解決這兩樁事,算了算,貴公子還欠我家遙少多了點!拐f到最后,慕容決語氣一沉,長睫微微斂下,卻掩不去藏在眸底的威儀和淡淡殺氣。
屈士全見狀,不自禁咽了咽口水,討好笑道:「慕……你怎么說就怎么算,這年輕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個兒處理,不過……」他推了推身旁一臉傻愣的屈勇。「勇兒,還不趕緊同遙少賠不是?」
「爹?」屈勇不解極了。
「快點!想要爹在眾人面前丟臉嗎?」屈士全濃眉一挑。
「可……」怎么會是這樣?明明說好不是這樣的,怎會急轉直下變成這樣?可,爹都這么說了,他要是不從,爹肯定會給他一頓苦頭吃,但若要他從,天曉得他心里有多嘔?!
「真是對不住了!」他咬牙低喊了聲:心不甘情不愿極了。
慕容決輕勾笑意,拍了拍聞人遙的肩!高b少,還不舉杯敬公子?」
「哦哦!孤勅诉b點點頭,拿了杯水酒一飲而盡。
「大人真是教子有方,如此有教養又有肚量,咱們就一笑泯恩仇吧!就當什么事也沒發生過。」慕容決笑得眼都彎了,然而笑意依舊不達眸底,輕滑的嗓音滑潤極了,聽起來十分悅耳,但仔細一聽,不難發現口吻透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這么說就不對了,咱們哪來的恩仇呢?咱們現下才方要結緣,何來恩仇?」屈士全放聲笑著,拿起酒杯道:「今兒個中秋,就是咱們訂下盟約之日,愿咱們兩家往后交好,一切安泰。」
盡管聞人遙不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只要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沒想到事情竟會如此簡單解決,相形之下,昨兒個擔憂得睡不著覺的自己,可就顯得有些可笑了。
一旁默不作聲的聞人唯靜觀其變,斂下長睫暗自打量。
而始終站在聞人遙身后的慕容決目光炯炯地直視屈士全,及一臉忿忿不平的屈勇,雖說是麻煩了點,但事情既然要做,就得要干凈俐落,省得哪日再滋生不必要的麻煩。
*
夜深。
聞人府前院近側門的林子里,一抹身影佇立已久,直到憲搴的腳步聲傳來,他才緩身轉過來。
「決爺!箒碚呤侵笕饲咳灰娝蠚獠唤酉職,卻依舊揚起討好的笑臉。
慕容決輕勾笑意,道:「有勞大人走這一趟路。」
「不不不,小的已有多年沒見著決爺,方才一見著,還以為已逝的世延老爺復生了呢!」屈士全抹去額上的汗。
「哼!是嗎?原來大人賣的面子是給我爹的。」他勾唇笑得陰冷。
「不不不,這面子自然是賣給決爺的,只要決爺交代一聲,小的兩肋插刀也在所不惜!骨咳帽M全力地討好。
「犯不著做到這種地步,我不過是希冀你能夠好好地教養貴公子,別要他再來打擾我家遙少,要不,再有下次,就連我也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箍谖鞘且回灥臎鲆猓欢掷镄虚g卻透著毫不掩飾的強硬。
「是是是,小的明白了,從今兒個開始,絕對會好生約束他,絕對不會再讓他到外頭滋事擾民!
「那就好!鼓饺輿Q揮了揮手。「你可以走了。」
相約屈士全到后院側門會面,要的只是他一個承諾,但是時間不得拖長,若是害得他在府里露出馬腳,屈士全這個知府也可以不用干了。
「是是,小的告退!骨咳饕就笸,然退了兩步,卻又突地想起,道:「只是,決爺怎會來到開封?又怎么會在聞人府里委身為奴?難道決爺是為十五年前的滅門血案而來?」
滅門血案?慕容決驀地抬眼睇去!改阒滥羌拢堪!我想起來了,當年你還是刑部侍郎,當初逮到滅門血案主使者,不就是由你審理的?」
「不,小的當初審理之人,不過是被強押上罪名的無名小卒,真正的主使者,已被世延老爺就地正法。」回想起當年,小小刑部侍郎的他,頭一回發覺,原來能夠在大內翻云覆雨的人,并不是非要是大官不可。
慕容世延雖說是一介商人,但是交友廣泛,朋友里頭不乏達官顯貴、王公貴族,甚至就連江湖兒女或是草莽之輩皆有。
如今慕容世延雖然已經去世,但不管在何處,慕容府的影響力卻依舊歷久彌堅。
「哦?」爹?這可真是教他意外極了。
爹那個人向來放浪不羈,隨性又瀟灑,印象中沒見爹發怒過,但爹竟會為了當年滅門血案而勃然大怒,甚至逮住主謀就地正法。看來,聞人笑和其妻子在爹的心目中,果真是異常重要的存在。
「就連這座聞人府亦是世延老爺親自繪圖設計,差來百位工底日夜趕工造成,甚至就連城里數家酒樓客棧,也都是由慕容府撥出給聞人府經營的。」他又走近了幾步,壓低聲響,彷若在挑撥兩造。
慕容決斂眼瞅著他,猜出他的心思,似笑非笑地道:「哦?既然你知道我爹力挺聞人府,何以今兒個還放縱貴公子騷擾聞人遙,甚至還親自出馬,打算為貴公子討一口氣呢?」
他是想著爹已經過往,慕容府不再與聞人府交好,從今而后再無人替聞人府撐腰,所以膽子便大了起來?甚至想要打壓聞人府,以拉抬自己的聲勢?
「呃?」難道他猜錯了?慕容決到聞人府,并不是為了想拿回當年屬于慕容府的產業?
「你以為那么一丁點產業,入得了我的眼嗎?」慕容決冷哼一聲。
屈士全微愕,沒料到他竟讀出他的想法。「決爺說的是。」
「你走吧!」他不耐地擺了擺手。
「是!顾毓П鼐吹馗嫱,然而走了兩步,突地聽到慕容決出聲。
「慢著。」
「決爺?」他回頭。
「當年那樁滅門血案,你很清楚嗎?」慕容決沉吟了下。
「清楚,至今依舊歷歷在目!
「哦?」頓了頓,慕容決才緩聲道:「那你可知道聞人府三位少爺是何來歷?」
「當然知道!骨咳Φ霉吠,巴住機會,非要替自己挽回顏面不可,以博得慕容決的好感!冈捳f當年,世延老爺和聞人笑的交情非同尋常,記得聞人笑迎娶美嬌娘,喜獲麟兒時,聽說世延老爺還親自送上一枚稀有的血沁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