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小王爺一行人如期訪瀟灑,主事蕭敬天和總管馮君衡一同出面,慎重接待。
沒有豪華鋪張的排場,只有誠心誠意,宴后,蕭敬天和馮君衡兩人帶著小王爺一行參觀整個瀟灑后,再轉(zhuǎn)往碼頭看船只、貨物和船工工作的情況。
走訪結(jié)束,加上馮君衡風(fēng)趣又完整的解說,口頭和書面資料皆詳盡,對于圣命所托、該如何決定,小王爺心里已有腹案。
許是緣份,小王爺和馮君衡一見如故,公事已了,兩人的話題卻停不了。回到瀟灑,蕭敬天從善如流,吩咐仆人再備香茗糕點,讓總管陪貴客聊個痛快。
兩人聊了一整個下午,發(fā)現(xiàn)彼此之間有諸多見解相似,頗有相見恨晚之感。
同樣長年在外游歷,兩個人的話題從江北到江南,再從江南聊到西疆。
馮君衡在西疆待了一年有余,深知西疆的文化,信手拈來便是有趣的話題,教小王爺聽了不住拍案,噴噴稱奇。
“今日瀟灑之行,最高興的就是能夠結(jié)識你這位博見多聞的大總管!嗯,既然如此,馮總管,我有件事情想請教請教你,好不?”
“請教不敢,有何指教,小王爺?shù)堈f,馮君衡知無不言!薄
“好,爽快!事情是這樣子的,小王的家族里有位長輩今秋將逢六十大壽,因她老人家慈悲為懷,虔心向佛已久,每逢生辰,總不許子孫輩們大肆鋪張,多加殺生造殺孽。但今年是她老人家六十大壽,一定要慎重慶祝一番,因此我們打算送她一份特別的賀禮,以茲慶祝,不知馮總管有什么好建議?”
慈悲為懷,長年向佛……馮君衡問言,沉吟半晌,腦海里浮現(xiàn)一抹慈藹的容顏,霎時靈機(jī)一動:“啊,有了!王爺請隨我來。”
馮君衡帶小王爺?shù)礁舯跁,看壁上所懸的那幅繡畫!班,這幅畫畫得好,色澤明亮鮮活,栩栩如生,真是精致!不過用布來裱褙倒是少見!”小王爺看著繡畫,欣賞之余也下了評語。
“請小王爺再看仔細(xì),這,不是畫!”
“不是畫?”小王爺聞言,大感訝異,趕忙再走近看仔細(xì)。
這一番再端詳才發(fā)現(xiàn)這真的不是畫,而是以繡線“繡”出來的畫!
“絕妙!竟然有繡出來的畫,不簡單,不簡單哪!而且……咦,那個人……”
小王爺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手指著繡畫上某個男子的臉,再轉(zhuǎn)頭過來看看馮君衡,旋即燥出笑聲:“哈哈哈,馮總管,這畫上的男子和你生得好相似!”
“呃……不只相像,那人……就是我……”馮君衡有些難為情道。
“咦,為何?這是一幅警世畫,難道你……“顧及個人隱私,小王爺后頭的話驀然停住,未再出口,但臉上的表情依舊寫滿好奇。
“多謝小王爺體諒,過去之事,就別再提了!
馮君衡主動接話,替自己找臺階下,小王爺?shù)菚r意會,忍不住擊掌大笑。
“哈哈哈,好,小王我就從善如流。咱們言歸正傳,馮總管,請問你帶我來看這幅畫的目的是?”
“此畫名為‘繡畫’,既然小王爺?shù)拈L輩虔心向佛,那生辰賀禮送上一幅觀音繡畫,再合適不過了!
“好,好,妙!觀音繡畫,我相信太……我家長輩一定會喜歡的!”
頭一次見到繡畫,小王爺深感驚奇,不住站在畫前瀏覽了好半晌,才回頭問馮君街道:“不知這位繡藝精湛的高人是何方神圣,可否為小王引薦?”
“這位高人不是別人,正是主事的親妹妹。她今日正巧回瀟灑,我可帶小王爺過去找大小姐,您也可和大小姐就想要的觀音繡畫交換意見!
“哦,是蕭主事的妹妹啊?”
小王爺一聽,眼色微變,閃動著異樣的光采。此女之繡藝絕妙,是天朝僅見,不知她的容貌是否也生得和她的繡品一般細(xì)致?
“馮總管,你說得好,擇日不如撞日,就請你帶小王過去吧!”
“是,遵令。小王爺,這邊請!
馮君衡帶著小王爺,沿著回廊,穿過中庭,往位于主屋后半的雙姝院而去。
雙姝院是蕭敬天為雙生妹妹所設(shè)的居所,占地寬闊的院落內(nèi),針對兩個妹妹的個性喜好,各有其特殊的設(shè)計。
蕭婉若性喜靜,好刺繡,雙妹院內(nèi)理所當(dāng)然有問精致的繡房。
不論在婉約繡坊,抑或是回到迎風(fēng)瀟灑,蕭婉若有空就是窩在繡房里,不是把腦海里想的新圖樣透過筆搬移到紙上,就是拿起針,配起色線,埋頭刺繡。
“叩叩!
響亮的敲門聲方消,蕭婉若柔亮的嗓音應(yīng)了聲:“請進(jìn)!
“大小姐,我?guī)毁F客來拜訪你。這位是江南運河特使,清明王府小王爺!
馮君衡領(lǐng)小王爺人內(nèi),為他和蕭婉若相互引見。在瀟灑,蕭婉若和馮君衡的關(guān)系是大小姐和總管,除了主事、韓朔和二小姐,沒人知道這兩人過去和現(xiàn)在曾有過多深切的淵源。
“民女蕭婉若,參見小王爺!笔捦袢羝鹆ⅲ瑐(cè)身一福行禮。
誰知,小王爺卻悶聲不吭,該說的“免禮”半天也沒進(jìn)出口,蕭婉若和馮君衡納悶,不約而同轉(zhuǎn)頭一看,只瞧見小王爺竟然瞧蕭婉若瞧得出神了!
好個清麗雅致的姑娘,氣質(zhì)高雅,生得纖細(xì)靈秀,身段、才藝都是上上之選。
目光一移,發(fā)現(xiàn)她頸后的長發(fā)自然扎成一束,依舊少女發(fā)式,小王爺更樂了!
瞧瞧多么巧。⊙矍暗那邋讶,才貌兼具,不是上天賜給他的“功”?“民女蕭婉若,參見小王爺!王爺再不出聲,民女的腳可是酸得快斷了!”
蕭婉若忍不住出聲提點。
“啊,抱歉抱歉,是小王失態(tài)了!免禮,蕭姑娘,快請起!
小王爺眉眼都是笑意,語畢就要上前扶蕭婉若起身。
小王爺一近身,蕭婉若立刻察覺,裙下暗退一步,不著痕跡閃躲開來。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她隱約覺得小王爺對她似乎存有好感?
但對她而言,小王爺是個陌生至極的人,除了她大哥和馮君衡,她討厭任何不熟識的陌生男人。
“馮總管,你不知道我在刺繡時,最不喜歡被打擾嗎?”
蕭婉若回頭對馮君衡薄嗔,眼神暗帶怨懟責(zé)怪之意,但臉上始終維持著淺笑,看不出任何不悅:“不過,小王爺是難得的貴客,自然另當(dāng)別論,你真是‘盡責(zé)’的好總管!不知今天帶小王爺來有何指教呢?”
“多謝大小姐諒解。今兒個帶小王爺來,是想和大小姐商量,請大小姐代繡一幅觀音繡畫,小王爺要贈他族里長輩做為生辰賀禮之用!
馮君衡陪笑臉,悄悄用眼神對蕭婉若說抱歉,心頭七上八下,有些忐忑,因為剛剛小王爺對蕭婉若的“無心之舉”,他也發(fā)現(xiàn)了。這……小王爺該不會對婉若……?
兩人在眉眼和話語之間互通心思,是長期累積下來的默契,小王爺并未發(fā)現(xiàn),他整個心思都專注在蕭婉若身上,愈看愈是欣賞,心底更加認(rèn)定今天之遇是上天的巧安排,她,定是老天爺恩賜給他的三美之一。
“觀音繡畫?只要小王爺不賺棄,民女自當(dāng)全力以赴。只是不知在這方面,小王爺有什么樣的要求?“蕭婉若送馮君衡一記白眼,告訴他”這筆賬改日再算“之后,回頭淺笑向小王爺詢問。
“嗯,要求嘛,我這位長輩……”小王爺趁機(jī)靠蕭婉若近一點,同她仔細(xì)討論起觀音繡畫的事情來,而帶頭提議的馮君衡就被當(dāng)作消失一般,冷落在一旁。
不知為何,眼皮無端狂肆亂跳,心頭浮現(xiàn)一股悶悶的慌亂。
看著小王爺和蕭婉若相談甚歡,馮君衡只覺口里喉里肚里全都溢滿酸意,他活該啊!
* * *
往后幾天,蕭婉若惱火了,故意躲避馮君衡,卻躲不掉小王爺。
連著三天,小王爺都以觀音繡畫為借口,上婉約繡坊找蕭婉若。
礙于對方是皇親,又是主宰江南運河專營權(quán)的決定者,蕭婉若心有忌憚,不敢得罪,只能強顏歡笑,勉強自己應(yīng)付。
該死的馮君衡,沒事雞婆個什么勁?
幫她招來了這么個麻煩的瘟神,想打不能打,要趕又趕不走,真真煩死人了!
以女子天生的敏銳纖細(xì),蕭婉若察覺小王爺對她的殷勤熱切,絕對不如他所說的那樣單純!這人……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存好心!
他望她的眼神似曾相識,現(xiàn)在她的‘前夫“馮君衡不就常常這樣瞧她?
等等,那……這不就表示……小王爺對她……
腦海里瞬間又閃過日昨方采衣曾對她提過有關(guān)小王爺執(zhí)意娶三美之事,蕭婉若心一驚,恍然明白,看來小王爺是把她當(dāng)成他的目標(biāo)了!
糟糕!
這下她非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自己脫身,順便解決小王爺這個大麻煩,不然再拖下去,她就慘了。
* * *
三天下來,幾番“閑談”,讓小王爺對蕭婉若更添好感。他三番兩次,有意無意暗示,但蕭婉若不是置若罔聞,就是巧妙回避過。圣命所托,進(jìn)行出奇順利,結(jié)果即將出爐,距離回京尚有十來日左右的時間,小王爺決定速戰(zhàn)速決,直接明示,這天就改扮微服,只讓參謀曾大鴻隨行,簡單車駕直驅(qū),往婉約繡坊而去。
途中,曾大鴻邊駕車,邊同小王爺閑聊。
“小王爺,聽說朱河鎮(zhèn)有位神醫(yī),人好心慈,尤其針灸的功夫一流喔!”
“神醫(yī)?你沒事跟我提這個做什么?“小王爺?shù)哪樕唤?br />
“哦。沒啊,我只是隨口提起,因為很有趣嘛!這位神醫(yī)聽說是位女大夫唉,針灸術(shù)又好,鎮(zhèn)上的人說,女神醫(yī)的藥鋪好像就在蕭姑娘的繡坊附近,咱們等會兒過去應(yīng)該會經(jīng)過。說到女神醫(yī)的特征,王爺,您不覺得跟您的……”,這個混蛋,明知他的心結(jié)就在“神醫(yī)”,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等他完成任務(wù)回江北,非把這個笨蛋降職不可!。
“住嘴,住嘴,不準(zhǔn)再說了!不準(zhǔn)再提什么神醫(yī)!繞路,繞路,給我繞路!聽見沒有?”
小王爺突然發(fā)狂大喊,曾大鴻一驚,這才發(fā)現(xiàn)粗神經(jīng)的他一不小心,竟然又踩著了小王爺?shù)暮Y處!他慘了……
* * *
“婉若姑娘,你才貌兼具,令小王傾心不已。你正是我夢寐以求,符合‘婦功’的終生伴侶!我在此誠心提出請求,希望你能首肯,待觀音繡畫完成之后,能與我一同回京。王府妃子的封號足令你榮華一生,我們可以做一對恩愛夫妻,日日相伴,共度晨昏……”
“我不逼你,不過……嗯。迎風(fēng)瀟灑可否取得運河專營權(quán),最后的決定關(guān)鍵在你,你是聰明人,應(yīng)該知道如何選擇…
小王爺“親切”的要求言猶在耳,蕭婉若愈想心愈煩,他前腳一走,她后腳就跟著殺回瀟灑,差人去碼頭捎消息,要馮總管馬上趕回。
手邊擺著一壺每日都會煮給馮君衡喝的藥茶,只是今天的茶和平常不同,少了點“用心”,多了點“計較”,相信嘗起來的滋味定是“格外”不同。
馮君衡一獲報,以最快速度將身邊事情交代妥當(dāng)后,立刻趕回瀟灑。為了引見小王爺之事,蕭婉若已氣得好多天不肯見他。
如今,乍聞心上人“召見”,教他如何不欣喜若狂!
“婉若,你……終于肯見我了。”馮君衡一路趕回,手扶著門,氣喘吁吁。
“嗯,來,先喝口茶,順順氣。”蕭婉若不動聲色,一如往常,敬笑招呼。
“好,多謝!瘪T君衡不疑有它,大刺刺坐下,端過茶就喝。
“噗……咳咳……啊,好辣,好辣,辣死人了!”一口茶倏地噴出,馮君衡嗆紅了臉,起身猛跳腳。
“哼,只是辣死還便宜你了!”蕭婉若冷斥,看他一張俊臉紅得像辣椒,心頭終究不忍,又倒了一杯涼茶遞給他:“喏,放心喝吧,這次不整你了!”
馮君衡猶豫半響,見她不耐賞了記白眼,趕忙接過茶杯,小啜一口,確定這次的茶水正常,跟著咕嚕咕嚕就灌下肚,連著三大杯,總算解了他的辣。
“婉若,出了什么事?該不會是小王爺給你出了什么難題?”
她會這么生氣整他,他想來想去,只有這個可能。
“何止是難題?這根本就是禍從天降!馮君衡,你知不知道,小王爺要我跟他回京?他還拿運河專營權(quán)來暗示,我不點頭,迎風(fēng)瀟灑就拿不到專營權(quán)!”蕭婉若瞪著他,怒斥心頭的擔(dān)憂和不滿。
“小王爺他……他不是已有妻室了嗎?要你跟他回京,豈不是要你委屈做他側(cè)妃?不行,我不答應(yīng)!”婉若是他的,絕不讓給任何人!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大笨蛋,弄巧成拙,現(xiàn)在我該怎么辦?”
蕭婉若氣不過,粉拳猛捶馮君衡出氣。
“婉若,你冷靜點!聽我說。”馮君衡抓住她的雙手,制住她后,一把將她摟人懷里,手撫著她的背,輕輕安撫著。
“你叫我怎么冷靜叫、王爺說要娶我,我不要!”靠在他的胸前,嗅著熟悉的氣息,心頭的慌亂竟無端平緩下來。就是這個人!只有他能令她信賴安心。
不管什么大王爺小王爺,就算皇帝老爺來到她面前,她也不要!
她心里早認(rèn)定了眼前這個人……
“這事有辦法解決的!瘪T君衡嘴角微揚,心頭已有主意。
“有辦法?能有什么辦法?對方是官,我們是民,怎么跟他爭?”
想到小王爺心儀她的眼神、對她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想來就教她害怕。
“就算是官,又如何?咱們跟他比的是腦袋,不是權(quán)勢!
“可是……他拿運河專營權(quán)來威脅我們……”
“婉若,你放心,迎風(fēng)瀟灑一定會拿到江南運河專營權(quán),而你也絕對只能屬于我,我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的!”馮君衡堅定對她許下承諾。
他話語的肯定和自信,平撫了蕭婉若的不安,心頭頓感踏實。
“那你要用什么方法?”
“這次你不需要用什么方法,只要老實對小王爺坦白就好!
“老實坦白?”
“就是我們第一次在韶安藥鋪后園遇見的時候啊!”馮君衡稍稍提點她。
“哦,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如法炮制!”明了馮君衡的意思,蕭婉若總算重屜笑顏,沒想到當(dāng)時隱瞞沒揭穿,現(xiàn)在竟又派上用場了!
“對,如法炮制!
兩人相視而笑,蕭婉若稍早眉宇間的陰霾盡掃。來找他果然是對的,他的一句話,讓她的處境撥云見日了。
* * *
翌日,接到蕭婉若捎來的邀請函,小王爺滿心歡喜赴約,誰知……
“婉若姑娘,你你你……什么時候成親了?”
韶安藥鋪后園里,滿園的藥草清香,讓人聞了為之神清氣爽,但小王爺卻教眼前這一大一小甜美的笑臉給嚇得頭昏腦脹,三魂七魄震飛了一半。
“這是個人隱私,怎好時時掛在嘴上說?承蒙小王爺您的抬愛,但一女不事二夫,婉若應(yīng)當(dāng)向您表明立場,所以今日才請您前來。您的好意,在此婉謝了。”
“這……沒想到你竟有了個女兒?那你的夫君如今何在?再則,既已成過親,你為何還維持少女的發(fā)式?”
“維持這樣的發(fā)式,是為了行事方便,免去閑言閑語。小王爺,您也知道我經(jīng)營一家繡坊,出入的人多,身份單純點,總是好的。況且,對外有迎風(fēng)瀟灑為我打點,我可以著重于刺繡工作上,不必再為其它事費心。至于我的夫君他……”蕭婉若依樣畫葫蘆,將之前騙馮君衡那番說辭,一字不改,照本宣科地說。
只見小王爺愈聽臉色愈沉,俊臉上有著說不出的惋惜,未了,深長嘆了口氣,向蕭婉若道別,垂頭喪氣走了。
“小王爺叔叔,慢走!”小晴兒揮起小手,以稚嫩的童音甜甜向小王爺?shù)绖e。
“喔,小晴兒,再見!笨粗【汉褪捦袢粝喾碌哪,小王爺心頭一暖,涌現(xiàn)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他竟無端對小晴兒生了好感,可這丫頭卻是阻礙了他求親的絆腳石,唉!
再重重一嘆,小王爺沮喪離去。麻煩順利解決,蕭婉若終于露出開懷的笑容,忍不住抱起小晴兒,在她粉嫩的臉頰上親上一記。
“小晴兒,謝謝你,你又幫了阿娘一個大忙喔!”
“阿娘,上次你拉我騙總管叔叔,這次叫我騙小王爺叔叔,他們兩個都喜歡你,那你到底喜歡誰?哪一個叔叔才能當(dāng)我的阿爹?”小晴兒瞅著眉開眼笑的蕭婉若質(zhì)問,蕭婉若一聽,一時錯愕,笑容凝結(jié)在臉上,隨后變成苦笑。
天哪,這丫頭腦筋活得很,逼問人的模樣和她娘親如出一轍!
認(rèn)識一年余,蕭婉若總算認(rèn)同小晴兒是方采衣的親生女兒。
思至此,嘴角的苦笑忍不住轉(zhuǎn)為大笑。
“阿娘,你別光笑啊,快告訴我答案!”
* * *
往后幾天平平靜靜,小王爺一行人離開驛館,不知上哪兒去了。
運河專營權(quán)的評估已告一段落,應(yīng)該揭曉誰家雀屏中選,但小王爺卻遲遲未做決定。另外,他對蕭婉若求親一事,也未曾再提起,事情仿佛就這么了結(jié)。提心吊膽了幾日,一切卻風(fēng)平浪靜,蕭婉若和馮君衡總算放下了心。
再隔兩天,小王爺又回到驛館,差人送來請?zhí)旌:蜑t灑主事出席,即將指振運河專營權(quán)的商家。蕭敬天和馮君衡勝券在握,連袂出席。
席間,依舊賓主盡歡,但愉快的氣氛在小王爺正式將運河專營權(quán)指給迎風(fēng)瀟灑宣告終結(jié)。天海主事心有未甘,事前對小王爺會做出此決定,心中隱約有底,是故在赴約前,已悄悄安排人馬在外部署。未了,結(jié)果真未如期所愿,天海主事一聲令下,小王爺一行和蕭敬天、馮君衡等人頓時陷入危機(jī)……
* * *
同一日午后,蕭婉若又帶了一批新繪的圖樣過來韶安藥鋪,讓方采衣評鑒。
“采衣姐,前兩天瞧見你后園的并蒂蓮開得正美,我喜歡得緊,隨手又繪了幾款新圖樣,請方大神醫(yī)惠賜高見!笔捦袢羟纹さ。
“嗯,我看看!狈讲梢陆舆^圖稿,仔細(xì)端詳。半晌,面露微笑道:“婉若啊,你繪畫的技術(shù)可是愈來愈好了。瞧這蓮,簡直就像是把那些并蒂蓮全給搬進(jìn)畫里去似的,好鮮活!好生動!”
“多謝采衣姐的稱贊,我可是受之無愧哦!”蕭婉若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
“不害臊,臉皮愈來愈厚了!狈讲梢虏豢蜌馊⌒。
“哈,我這叫做耳濡目染。不是有人每次讓人稱贊醫(yī)術(shù)精湛,診斷如神,那位某人就一副理當(dāng)如此的樣子嗎?”
“好啊,蕭婉若,你愈來愈大膽,敢光明正大取笑我了?次以趺椿貓竽?”
方采衣取出銀針,狡猾一笑,眼光打量著要從哪兒下針比較好。
蕭婉若一見銀針,整個人氣焰立消,一樣是針,她只愛刺繡針,可討厭死這針灸針了。
“嗯,前兩天不是有人喊說頸酸肩膀痛嗎?只要我針上幾針,保證病痛全消。婉若,來吧,別跟姐姐我客氣!
“不要,不要,采衣姐,你……你不必費心了!我的頸子……好了,肩膀……也不疼了,沒事了,沒事了!笔捦袢暨呎f,邊拿起圖稿,準(zhǔn)備隨時逃命。
“唉,咱們是好姐妹,別這么客套嘛!”
“啊……”
屋里,兩人童心大起,追逐嬉鬧著。
一會兒門外僮子敲門,有事稟報。
“報告大夫,瀟灑馮總管身受刀傷,前院已先幫他止血,馮總管這次受的刀傷頗深,請大夫速去看診。”
僮子語畢,屋內(nèi)的嬉笑頓成死寂,蕭婉若和方采衣一前一后奔至屋外。
“馮總管受傷?小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蕭婉若焦急問著。
看蕭婉若擔(dān)心溢于言表的模樣,方采衣看了,心里暗自取笑。
“聽說是在怡紅院受的傷,馮總管意識還清醒,我剛剛是聽他這么說的。”
僮子據(jù)實以告,但話才起個頭,蕭婉若一聽見怡紅院之名,小臉愀然變色,焦急換成了薄怒。她二話不說,將圖稿揣在懷中,對方采衣道別,轉(zhuǎn)頭便走。
“婉若,唉,等等,婉若,你不跟我一起去探視馮總管嗎?”
“不必了!去怡紅院挨刀,痛死活該!”蕭婉若頭也不轉(zhuǎn),冷冷拋下回話,腳步飛快,一下就走得不見人影了。
“大夫,婉小姐怎么了?怎會突然說翻臉就翻瞼,氣呼呼走了?”
蕭婉若大發(fā)嬌嗔,僮子不識個中玄機(jī),一臉納悶向方采衣詢問。
“她呀,此地?zé)o銀三百兩!狈讲梢聸鰶龅。平日蕭婉若總是死鴨子嘴硬,誰知“怡紅院”三字一棒就將她打回原形,真是有趣。
“銀子?這兒哪來的銀子?”僮子一聽更糊涂了。
“哈哈,天機(jī)不可泄漏!僮兒,走吧,帶我上前院去看馮總管!
* * *
馮君衡再清醒,已是隔日傍晚之事。
怡紅院一場混戰(zhàn),天海想以武力恫嚇迫小王爺就范,實在不智!
之前已有風(fēng)聲傳出,天海的財務(wù)吃緊,拿不下運河專營權(quán),將危及日后生存。天海主事該是被逼急了,才決定鋌而走險,放手一搏。
幸好,官家援兵來得及時,加上他為小王爺擋下一刀,免去致命危機(jī),整場混戰(zhàn)終于宣告落幕。
悠悠醒轉(zhuǎn),眼睛張開,手微微移動,便驚醒了伏首在床榻邊的人兒。
“婉若……是你?”
“君衡,你終于醒了!老天保佑。 笔捦袢綦p手合十,口里喃喃道謝。
“我……昏迷……了多久?”
“足足一天一夜。”
雙眼紅腫,蒼白的臉上滿是疲憊,看來這一天一夜她都未曾好好合眼。她對他的關(guān)懷悄然形于盲表,心頭漲滿暖意,她對他的情意不言而明,又何須多說?
是日積月累的相處,多了了解,添了情份,他們的感情竟在不知不覺之中累積增長,如今已臻至成熟之境了。
“婉若,謝謝你!
他溫柔笑望她,所有的情意化作一句簡單的謝意,手跟著伸出,欲向她致謝,蕭婉若見狀,趕忙伸手回握,她怕他一用力,會扯疼傷口。
“說什么謝,這是我該做的。君衡,你要快快康復(fù)!還有,以后別再隨便替人擋劍挨刀子,就算要挨,也是小王爺貼身護(hù)衛(wèi)的事,不許再這么雞婆了!我不準(zhǔn)你再拿自己的命開玩笑!”蕭婉若說著,忍不住又紅了眼。
“我知道,你的吩咐,我一定牢記在心,這也是我該做的!婉若,迎風(fēng)瀟灑拿到運河專營權(quán),我做到一個要求了,再來只剩下一個……”
“君衡,夠了,沒有下一個要求了,沒有了!”一場生死交關(guān)已足夠讓她認(rèn)清一切,把握當(dāng)下要及時,什么原則要求、什么埋怨虧欠都已然不重要!
既然她早認(rèn)定了他,就該坦然傾吐真心,攜手共度余生。
“婉若,你是說……”他眼底滿是驚喜,卻不敢說出心中臆測。
“等你病好,你欠我一個婚禮,名正言順的婚禮!想要取回龍玉鳳珮,告慰馮家祖先和你娘親在天之靈,你要拿出誠意,我才肯點頭,再做‘馮’婦!毖栽~雖然已盡量含蓄婉轉(zhuǎn),但說完,蕭婉若還是忍不住羞紅了臉。
看她雙頰酡紅、欲語還羞的嬌美模樣,讓馮君衡怦然心動,情難自己,要不是此刻身上有傷,動彈轉(zhuǎn)身是大忌,他真想將她摟入懷里,熱烈親吻她,把心里所有的話都告訴她。
眼眸一轉(zhuǎn),視線相交,她仿佛讀出了他的心意。她輕輕蹲待日后白頭時,他會永遠(yuǎn)記得這一天,這個互許真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