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副恨不得代她受苦的態度,引起琉璃的猜疑。
她躺在軟墊上,稍稍側頭,凝望朱延熙真誠的臉,找到切實的關懷。她有些訝異,他在向她認錯?
他關心她?不帶半點虛假?
琉璃認真思索,自己受苦受罪,其實怪不得朱延熙,是她自作自受。可聽到他飽含歉意的安慰,她的情緒平復不少,甚至愉快了許多。
「你……知錯就好,我也不是……嗯,很討厭你……那個……」心中有個聲音,不停的在為朱延熙說好話,影響了琉璃的思緒,害她口齒不清。
他一直在照顧她,雖然不忘欺負她。
他對她很溫柔,喂她吃藥,抱她上茅房,那么體貼,雖然曾經欺負過她。
可是他并沒有在她最難受的時候不理不睬,這已足夠證明,他是個很好的人,而且他還答應幫她離開那個家。
琉璃愈想,對他的怨念愈少,慢慢釋然,淺淺的笑,她平和道:「我也有些不是之處,我們言和吧!」
朱延熙心思靈敏,一看便知琉璃內心的轉變。
見她態度和緩,眉眼和善,俏麗的瞼微帶甜笑,他的胸口驀地爆滿,泌出燥熱的沖動,直想印上她粉嫩的雙唇,纏綿吮吸一番!
「你真可愛!顾穆曇羯硢×恕
「閉嘴!沽鹆щy為情的別開眼,沒勇氣迎接他火熱的視線!脯F下去哪?」
問了半天,聽不到答案。
她又怏怏的瞪他,「為什么不告訴我?」
「你叫我閉嘴……」
「咿——你這人真討厭!」賣什么乖!
「現下,正在回馮家的路上。」朱延熙撩開簾子。
風吹進車廂,馬車滑過青石板路的聲響更加清晰。
琉璃一下子怔住了,盡管相信二王爺有能力保護她,家人的猙獰面目仍令她對回家萌生了消磨不去的恐懼。
「有那么可怕嗎?」朱延熙見狀,顧不了禮數,握住她略微冰冷的小手,給她溫暖!盖颇隳樕甲兞恕!
是什么樣的待遇,讓她對自己的家產生如此的不安與惶恐?
諸多晦暗的猜測令朱延熙英俊的臉覆上陰霾,與琉璃相處的時日不多,但他已了解到她是個堅強狡黠的女子,能教她聞之色變的「家」,必定曾經傷害過她。
否則,她連作為番王的他都不怕,怎會恐懼自己的親人?
「我……是庶出的孩子!顾幮ЫK于發作,琉璃的身子漸漸舒適,撐起而坐,靠在窗邊,呆呆的瀏覽外面的景象!感r候,我不懂韜光養晦,愛耍小聰明,吸引大人的注意,結果,惹大娘她們不高興,吩咐廚子在我的膳食內下藥,害我病得很慘。
「照顧我的人,即使在知道真相后也愛莫能助,為了不受罪,我開始裝病,不敢再招搖了。」活在自己的家,卻像寄人籬下,多年的委屈再難壓抑,琉璃蒼白的容顏浮現出隱忍的苦楚。
「在家中,必須事事小心、步步為營,一不謹慎,就會遭到報復,而那些傷害你的人,還是你的親人。」她無力的笑,有幾分凄楚。
「為什么你不早點逃呢?」話問出口,朱延熙反倒慶幸琉璃逃得晚,倘若她早早離去,他恐怕會錯過與她相遇的可能。
「準備不充足。我很少外出,卻也曉得外面的日子不好過,有了逃離的念頭后,我便暗中積攢財物,只是仍不足夠。」離開以后,必須到遙遠的地方才能逃過追捕,但那個遙遠的地方是何處?
她茫然的垂頭,看不見將來的方向,不曉得哪里是理想的容身之處?
「若非成親的圣旨降臨,我本想再待一陣子!沽鹆в挠囊粐@。
朱延熙舉起手指,揉了揉琉璃額際的穴位,使她不能哀傷,只能旁徨的凝視他。
他很高興,她愿意坦露心事予他知曉,這證明她不再抗拒他的關懷了!敢粋人浪跡天涯?你不怕嗎?」
「我更怕……掩蓋本性,掩蓋到有一天,失去自己的意志。」
她的回答,撼動了朱延熙的心。
他見過太多人放棄堅持、迷失本性,因而覺得世間最珍貴的東西,莫過于一顆率真的心。
而琉璃,擁有他喜愛的、尊敬的那顆心!缚梢愿嬖V我你的名字嗎?」朱延熙柔聲問。
實際上,侍從們找到他時,已稟告過他,一同落河的姑娘是馮家小女兒。查出她是誰并不困難,不過他要她親口說出來,清清楚楚的得到她的誠意!
「……琉璃,馮琉璃!鼓畛鲎约旱拿鹆О啄鄣碾p頰泛開兩朵紅暈。
一番傾訴過后,心里寬松不少,她赫然發現,自己多么需要人陪伴與關照,或者僅僅是傾聽她的心聲也好。
「二王爺,你為什么肯幫我?」琉璃癡癡的問。
她對他并不客氣,然而他始終溫良和善,盡管偶爾會欺負她。作為一個位高權重的強者,琉璃平心而論,朱延熙算是不錯了。
「因為!」吊人胃口般頓了頓。
「什么?」專注他微微開闔的雙唇,琉璃身體發熱,懵懂的摸摸自己的額頭,不曉得是不是病了?
朱延熙摩挲了她的手一下!肝蚁矚g你這樣的姑娘。」
他掛起動人的笑,說得真誠無比。
琉璃慌亂無措的抽回手指,怪不了他的唐突,回想起他幾次狠狠欺負她以后又百般呵護……她實在無法判斷他的話是否屬實!
可她又很在意,他的喜歡意味著什么?愿意像對待常宵那樣,與她結為知己?還是把她當作不懂事的孩子?
琉璃迷惘的凝視朱延熙,盼望他說得更明白一些。她非常在意,
有多少年了,被關在家中,識人有限,大家都以為她空有容貌沒腦子,她已經許久許久沒聽人說過「喜歡」這樣的話。
馬車徐徐停下。
車廂外,侍從低聲稟告,「王爺,馮家到了。」
琉璃聞言,嚇了一跳!甘钦l在說話?」
「我的侍從!怪煅游踅忉。
「幾時出現的?」聽那語氣似乎來很久了?
「別管這些閑事,需要我抱你下去嗎?」朱延熙先下車廂,再探身詢問,親昵得像她的情人。
琉璃明白他是隨心所欲慣了,外人不敢糾正他的任意妄為。然而,事關兩人之間的清白,她不能不勸告——
「王爺,雖然你身分特殊,但男女始終有別,你往后最好不要隨便對我動手動腳的,別人看了會講閑話!
朱延熙無聲一嘆,她真不識趣,換作別的女子,他怎會如此殷勤?「放心,很快的就沒人會有異議了!
「你說啥?」
「我說,跟著我,你再也不需逃跑了!箶v扶著虛弱的琉璃下了馬車,朱延熙高大的身軀為她擋去艷陽的曝曬。
馮家大門,近在眼前。
侍從通報過后,一群人急匆匆的奔走出來。
琉璃見到人影幢幢,立即慌亂的藏到朱延熙身后。
他回頭,朝她微微一笑,像在表明,所有困難他會為她承擔。
琉璃眼眶發熱,身子淌過陣陣暖流,從來沒有人愿意為她承擔什么,仰望著朱延熙,她的目光變得柔暖。
無形中,有股力量在體內匯集,她知道,那是因為有朱延熙在身旁。
她是真的,愿意……繼續去相信人了。
「小姐,小姐回來了!」一個個下人發現到琉璃的出現,傳報聲霎時間蕩漾在府宅內外。
琉璃面無表情的任由朱延熙帶進屋,沒膽量離開他的左右,不曉得奶娘是否已向爹和大娘揭穿了她的真面目?
她感到惶恐極了!
富麗堂皇的花廳內,馮家夫婦,迎親的丞相,甚至嫁為人婦的馮家長女,無一缺席。
朱延熙一到,眾人紛紛敬重的朝他行禮——
「二王爺!
無論如何,朱延熙是在場人中身分最高貴的一個,琉璃跟在他身后,多少沾了點光,有幾分狐假虎威的感受,一時不知該笑、該哭。
「你人不舒服,先休息去,我和你家人談。」朱延熙溫聲軟語的對琉璃說話,有意讓旁人看清楚他重視她。
可是當他低頭瞧去,身邊的琉璃神情卻十分怪異。
「琉璃,你傻笑什么?」
她忽然面色癡呆,目不視人,笑得像個傻子,朱延熙錯愕了,不懂她在裝什么傻?
琉璃的爹爹見此情形,趕緊插嘴說明,「王爺,失敬。⌒∨裰遣磺,從來就是這副德行!
琉璃聽了,知道奶娘并沒把她的秘密全告訴爹爹。
她非常開心的配合起爹爹的聲明,手指父親,蠢頭蠢腦的問朱延熙,「這誰。课也徽J識!」
她爹爹捶胸頓足,羞恥的道:「幾日未見,你怎么傻上加傻了?」
「依我看,你才傻!怪煅游鯎踝∷煜蛄鹆У氖,捍衛在琉璃身前。
他相信真正關心琉璃的人,一定看得出,她的眼睛有多么清澈,隱藏在倦容上的無奈又是多么惹人憐愛,怎么都不像是一個神智不清的人!
顯然她的家人不夠關愛她,對此,朱延熙甚為反感。
「二王爺,您這是……」眾人面露怯色,猶疑不定的觀察朱延熙,不解他為何出口傷人?
傳說中的二王爺平易近人、豪爽大方,從不仗勢欺人。怎么當下竟擺起臉色給馮家老爺不客氣?
與朱延熙交情最深厚的常宵,默默打量著他維護琉璃的姿態,心里有所領悟。
他不疾不徐的走向朱延熙,低聲詢問:「沒事吧?」
朱延熙頷首,看了裝傻的琉璃一眼道:「不過,得先向你道個歉!
常宵似懂非懂,揣測的目光放到琉璃身上!负退嘘P?」
「聰明!怪煅游跏掌鹛焐p狂的神情,面向竊竊私語的眾人,鄭重道:「這門婚事告吹了!
「什么?」
眾人聞言,驚異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