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嗎?」
在女子輕柔的詢問聲里,朱延熙抬起瞼,瞧見對方不停的從身上的暗袋中掏出松子糖塞進嘴巴,做出配不上軟綿綿語調的率性舉動。
「你那件衣裳若不穿了,記得脫手給我!拐嫦氩橐徊樗囊律牙锏降卓p了多少個暗袋?
朱延熙已經陸陸續續的看到琉璃從身上取出:一個小水袋、兩粒包子、三塊蔥油餅、十顆松子糖……
「王爺,坦白講,您魁梧的身段不太適合我的女裝。」調皮的反諷回去,琉璃靈動的眼眸轉了轉,「話說回來,我供吃、供穿的,算是回報了您的救命恩情了,現下可放我走了吧?」
遠處的柴火即將燃燒殆盡,啪嗒聲隱隱作響,架在一旁的潮濕衣裳也快烘干了,琉璃找不到理由繼續陪著未延熙大眼瞪小眼。
「放棄離開的念頭,我必須帶你走。」朱延熙話說得毫無轉圜的馀地。
一想到放開琉璃,他彷佛能看見脫離囚禁的鳥兒伸展羽翼,遠走高飛的情景,遺留下濃濃的惘然、失落感,則是滿滿的纏繞住他的心扉。
只是想象便教他難以忍受,朱延熙絕不愿真真切切的去體驗一回!
「你怎么不繼續『本王、本王』的叫?」琉璃力持鎮定,敏銳的朱延熙仍是發覺出她的不安。
「這荒郊野外的,就你我兩人,我何必再作態?」捕捉到琉璃想找機會逃跑的神情,朱延熙耐人尋味的輕笑。
「姑娘,」他意有所指道:「一點輕傷,影響不了我。」
盡管他很放松,姿態悠閑,但只需一瞬間,他便能凝聚起猛烈的力量,制伏他視為目標的獵物!
琉璃慢條斯理的拿起小水袋,柔軟的反擊道:「不必緊張,我只想喝口水!
殘破的木屋內,空無雜物。
這里原本是一個小村落,水災時,住民全部遷移走了。
朱延熙默默計算著,從此地出發,到下一個落腳處,需要多少時辰?
「給你,你的嘴唇都干枯了!沽鹆囊律寻荡鼉热〕鰞蓚小巧的白玉杯,長袖掩在杯子上,隱蔽的倒了一些清水。
「姑娘觀察得真細微!关S富的經驗告訴朱延熙,琉璃袖子下的手正在做著見不得光的小動作。
從她手肘上下調動的姿勢,應該是在杯中下了什么藥?
他幽黑的雙眼直視她毫無破綻的眸子,忽地,趕在她遞上杯子前,將她的柔荑按在地上,緊緊的不讓她掙脫。
琉璃吃了一驚!阜攀!」
「告訴我你的名字?」用誘惑人的笑分散她的注意力,朱延熙一手握起琉璃的雙腕放到眼前,欲啃咬一口似的,十足的登徒子作風。
「小女子姓武,單名一個娘字!沽鹆Ы涷灢粔蚶系,心思很輕易的順著朱延熙游走。
她完全沒察覺到他用另一只手,暗地里彈射勁道,更換了地上兩個水杯的位置。
「我最喜歡別人不停的叫我的名!顾龑P亩⒅,鼓舞道。
「武娘?武娘?」我娘?
「叫得好!」乖兒子。
「這名字不好,換一個!褂心懲娴剿念^上!朱延熙從沒遇到過這么驕傲,不管天高地厚的姑娘,當下興致大增,咬了琉璃的手指一口。
「你!」琉璃招架不住,冷靜漸失!缸唛_!」
「要當別人的娘,可不能如此冷漠,不近人情哪!」朱延熙很滿意她的純情反應!杆?」
松開對琉璃的箝制,他賴皮的伸出手,「我渴了!
琉璃曾有的忐忑、內疚、猶豫,全被消磨干凈,她恨恨的拿起自以為下了迷藥的杯子,「請!」
朱延熙以挑剔的目光巡視杯沿,故意激她,「杯子干不干凈?」
琉璃假裝隨意的拿起自己那杯水,一口飲盡,錯過了朱延熙眼底的那抹戲謔的光芒。
「怕臟你別喝!」她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說。
「說得對。」朱延熙立即將杯中的水倒在地上。
「啊——你——你!」琉璃錯愕的瞪大眼,這家伙太不給面子了,浪費她的迷藥,還她迷藥呀!
「我如何?」朱延熙天真的眨眼,英俊的臉裝起傻來,比三歲孩童更純潔。
琉璃有怨難申,改口道:「辜負我的一番心意!」
她言不由衷,壤心眼未能得逞的糗樣,逗得朱延熙忍不住開懷大笑。
「住嘴、住嘴!」琉璃深覺刺耳的叫。
在家里,誰不是被她耍得團團轉?這個朱延熙卻像個天敵,不管她動手、動口、耍心機,均未能討得一絲便宜!
琉璃愈想愈氣,頭開始有些暈眩了。
朱延熙見她眼神微有渙散,推測道:「是不是覺得頭昏了?」
「你怎么知道?」琉璃一驚,趕忙整頓精神,防備的瞪著他,她是不是遇到命中的克星,什么事也瞞不過朱延熙?
「呵。」從她頻繁搖頭,神色恍惚,身子晃動等癥狀看,顯然是中了迷藥。
隨著朱延熙愈漸響亮的笑聲,琉璃頭重腳輕、渾身無力、眼花撩亂,各種亟欲昏厥的感覺,愈來愈密集的摧殘著她的神智。
「為什么?為什么?」她慌亂得坐立難安。
朱延熙移到無法反抗的琉璃身邊,煞有介事道:「忘了告訴你,我方才不小心換了水杯的位置。」
琉璃想尖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就是她此時的下場。
「你你你——」忿忿切齒,滿腔罵人的話正待出口,然而逐漸濃重的昏茫感,奪走了她的力量。
朱延熙滿意的表情在琉璃的眼中無限放大,他甚至出手捏了她的臉蛋一把,看待戰利品一般。
「你你你——」琉璃飲恨至極。
昏迷前的一剎那,她對自己發誓,等她清醒了,一定要使出渾身解數對付他,管他是王爺還是太上皇!
「本王不叫「你你你』,本王名喚『延熙』!固嵝阎従忛]上眼的琉璃,朱延熙的聲音異常溫柔!感褋砗螅蓜e叫錯了。」
她雖昏迷過去,不甘愿的神色依然留在如花美艷的臉上。
「如此可愛,即使是常宵的未婚妻,只怕……我是舍不得放開了!刮囱游踺p輕撫平了琉璃緊鎖的眉心。
這個機靈有馀、聰慧不足的姑娘,相貌與性情皆符合他的愛好,是他千帆過盡,仍遍尋不獲的,他喜歡這樣的女子。
他要她!
從不委屈自己的二王爺,果斷的決定了琉璃今后的命運。
。
一醒來,黑蒙蒙的房間,平整的床,密閉的門窗,都讓琉璃感到不妥當,她慌張的猜測,自己莫非被二王爺帶回家了?
黑暗中,琉璃身旁發出一聲不舒適的悶哼——
「你醒了?」緊接著而起的是男人慵懶的詢問,顯示了他也是剛剛醒來。
朱延熙的聲音——這可惡的嗓音,琉璃是再也忘不掉了!
「你——怎么和我睡在一起?」琉璃兇狠的質問他,一邊憂慮的檢查衣裳有沒有少?
「防止你逃脫。」朱延熙不得已的說。
「你不曉得男女有別嗎?!」
「你在暗示我得負責嗎?」朱延熙無辜的拍了拍她依然按在他腰下面——大腿上 敏感部位的小手,「可是,主動出擊的人是姑娘你吧?」
琉璃大震,手掌驚駭得感應到男人敏感部位的變化,她的俏臉倏地發黑,直到與夜色無任何差別!
「啊——我的手臟了,我的手爛了!」整個人如泥鰍跳動了起來,拚命甩手,躁動間,琉璃很不幸的掉下床。
「啪嗒」響聲過后,在朱延熙預料之中的哀號、聲討、咒罵,逐一回蕩在無燈的房室。
「需要我幫你剁了它嗎?」朱延熙起身,友善的發問。
但他內心的歡笑只有他自己知道,跟她在一起,簡直是在體驗舒暢身心的娛樂。
正在此時,房外走近一人,慎重的敲著門。
「誰?」朱延熙的聲音不再含笑,冷漠中透露出一絲威嚴,和對待琉璃的態度有著天壤之別。
對方局促的回道:「客倌,請你們小聲一點,周圍的客人正在休息呢!」
原來是客棧內守夜的小二。
琉璃透過話語,了解到當下身在何處,尚未回家的情況令她安心不少。
「聽到沒有,人家在勸告你。深更半夜大吵大鬧的,不怕遭人非議?」朱延熙俯下身,湊近坐在地上的琉璃,調戲般貼著她的臉頰。
「你這個——你這個——」無恥小人!居然敢反過來教訓她,琉璃氣得說不出話。
「詞窮了?」朱延熙最喜歡看她吃虧,熱心的走去點燈,以便好好的欣賞!刚f實在的,你罵人的詞匯真的很貧瘠,減少了我許多樂趣。改天我們到坊間買一本寫潑婦的書籍給你參考參考如何?」
「你——你滾!」打不過、說不過、斗不過,潰敗的琉璃只能手指門口。
只是二王爺從不曉得何謂配合,逕自包住她的手指,貌似體貼的問:「餓了吧?我去叫人送吃的給你?」
琉璃聽他好聲好氣,一時發不出脾氣,在橘黃色的燈火中,她俏麗的瞼兒陰晴不定。
「王爺,求您放我走吧!」實在不知怎么對付眼前這高深莫測的男子,琉璃壓抑怒火,放軟了嗓子哀求,裝可憐這招對她爹爹屢試不爽!肝艺娴臎]有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您為何非要跟我過不去?」
「既然沒做虧心事,你又為何不敢隨我去見馮家人?」明知琉璃的哀兵姿態純屬虛假,朱延熙迎上她充滿渴求的眸子后,鋼鐵一般的心仍是柔了幾分。
「實話告訴您,馮家沒女兒了,想拿我去代嫁,這是迫害,我必須逃!」
朱延熙念頭一動,認真的問:「你確實不是馮家人?」
琉璃見他像是有些動搖,正想再誆他,說自己是馮家的遠親;然而,朱延熙卻搶先表態——
「你可得確定好了,假如你真的不是馮家女兒,馮家找人代嫁的行為等于犯了欺君之罪!
這門婚事已經向皇帝請了圣旨,不能有絲毫的違逆之舉。
她的反叛行為極有可能害死家人,琉璃為這份認知,心頭發顫,整個人頹喪了下來,骨頭像是被抽走一般,覺得萬分沮喪。
逃家前,只惦記著自由,沒顧念家人的下場;她不想嫁給那個居心叵測的丞相,卻也不愿害死家人,盡管他們對她并不好。
「瞧你擔憂的模樣,硬不下心腸,如何與自家人撇清關系?」透過她的神色,朱延熙無比確定了琉璃與馮家有關。
至于琉璃是真小姐或假小姐,朱延熙并不在乎,屆時與好友常宵商量把人讓給他便是了。
他的王府,還能放好幾個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