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危急,朱延熙卻忍不住因琉璃哀怨的表情而發笑,心里起了玩性——很想沖到她面前,揭開假面,嚇得她哇哇大叫。
「王公公,此人是誰,為何笑得如此詭異?」琉璃發現了朱延熙露出偷腥一般的怪異神色,總覺得似曾相見。
她挨近王公公,極小聲的詢問。
可在死寂的大廳內,依然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一時之間,大家都好奇的盯著朱延熙。
朱延熙見狀,坦蕩的表明,「末將是二王爺手下一名統領,奉二王爺的指示,來保護一位『仿若琉璃』之人!
語畢,他意味深長的瞧了琉璃一眼。
琉璃嬌軀微震。朱延熙知道她跟來了?「你……他……知道……我?」思緒紊亂中,她語無倫次,憂慮的看著假扮他人的朱延熙,渾然不知自己已取代他成為大廳上眾人注目的焦點。
「王公公,這位又是誰?」知府詢問的目光轉向王公公,見琉璃光彩照人,猜測她身分必然特殊。
「她是二王爺的——」王公公正要說明,冷不防朱延熙與琉璃不約而同的瞪向他,嚇得他慌忙改口,「的的的……」
「各位大人!菇財嗤豕Y結巴巴的話,琉璃大方道:「我是二王爺的——徒弟。姓馮,開封人士。」
她不能表露身分,壞了朱延熙的名聲,又拖累王公公。
「原來是馮公子啊……」朱延熙知道琉璃的苦衷,卻還是覺得可笑。
「這位統領有意見嗎?」琉璃敏感的察覺到他話里似有幾分嘲諷之意。
「不敢、不敢!估掀挪划,要當徒弟,好,回去看他怎么收拾她!
兩人各懷心事,無言對視,目光碰撞之間,似有無形的火花噴射而出——隔絕了旁人。
「馮公子是跟著二王爺學領兵作戰的嗎?」
「小小年紀,器宇不凡,將來必定是當將軍的料!」
大同府的官員仰慕的看著一身男裝的琉璃,那語氣、神態好像認識她很久的樣子,當下拉回了她分散的心思。
「過獎、過獎!褂袝r間拍馬屁,怎么不思索對抗敵襲的辦法?琉璃虛偽的笑,假如朱延熙在場的話,不知會如何?
突然,一道靈光掠過琉璃腦海,她想起了在朱延熙書房內看過的兵書。「各位大人……」
琉璃深深吸了一口氣,鎮靜的面向眾人,「我有個法子,不知能不能用?」
霎時間,各種猜疑的眼神全投到她身上。
朱延熙訝然挑眉,他了解琉璃的狡獪,但不知涉及軍國大事,她又能設想出什么歪主意?
琉璃硬著頭皮,嘗試的說道:「假如讓敵軍以為二王爺在大同,并混淆視聽,使他們無法判斷城中兵馬的數目,或許能威懾得住女真人,延緩他們的進攻;如此我們便可爭取更多時間抵抗,等待援軍回頭救助!」
朱延熙不自覺的點頭,多一點時間,就多一分希望。
眾人聞言,沒有恥笑琉璃,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朱延熙發現了她的壓力,憐惜之情油然而起——催促他上前擁她入懷好好安撫。
他不由自己的向她走去,然而身邊的官員忙不迭的發出議論,終止了他的腳步
「虛張聲勢不難,以二王爺的威名,的確震懾得住敵軍,問題是如何假裝二王爺仍在大同?」
「是。∪巳私灾鯛斠掩s往邊關。」
朱延熙回過神來,望著琉璃興嘆,他若時時刻刻關注她,恐怕真會頂著假面,毫無意識的做出令她驚恐的事。
「二王爺是趕到邊關了,不過女真人既然分兵作戰,兩地的虛虛實實,他們也無法即刻分辨!」眾官員仍在爭論。
「如此說來,我們是否可找個人扮演二王爺?」
「似乎有些兒戲……即使可行,誰能扮演得來二王爺?」
琉璃聽到這兒,插嘴道:「需要一個身高體態和二王爺差不多,并認識二王爺并會學他說話語氣的人!
「馮公子可有好建議?」
馮公子?琉璃心虛的笑,視線圍著眾人一轉,忽地,目光與一旁興致高昂的朱延熙有了交集,芳心陡然發顫!
她驚呼道:「這位大人的身姿體態非比尋常,與二王爺極為神似!」
正是那份神似令她無法忽略,并且被他熾熱的眼神所凝視也無法厭惡。
大廳眾人集體望著朱延熙,他暗自感嘆不管換不換面貌,都是天生惹人矚目的料。
「請問馮——公子,扮了二王爺之后,該如何拖延敵軍進攻?」朱延熙頗感興趣的問。
琉璃眨眨眼,很有抱負的道:「空城計!
她的膽子比他預料的還大,明知敵方有三萬人馬也敢戲弄?朱延熙掩飾住哭笑不得的情緒,不客氣的問:「說得簡單,誰來執行?」
「自然是——扮演二王爺的人!沽鹆槻患t、氣不喘的說。
「真是……只說不做,孩子氣!
「誰是、誰是孩子?!」琉璃瞪著朱延熙戲謔的臉,總覺得這個面貌陌生的男人,像極了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朱延熙神秘的笑,取出一枚御賜金牌——正面刻著「如朕親臨」四字,震得在場官員瞠目結舌!
「此刻起,聽我指示!
琉璃擦了擦略微酸澀的雙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看到朱延熙了?
這個男人發號施令的姿態、目空一切的神情、低沉惑人的嗓音,簡直與朱延熙毫無差別,除了臉長得不同。
她不自在的退到一邊,強迫自己別去注意,她不能被朱延熙以外的男人吸引!
遠在邊關抗戰的他,一旦知道大同的情況,應該會很擔心吧?
琉璃在心中祈求神明,保佑她和朱延熙早日平安相見。
。
天未亮,全城籠罩在濃厚的肅殺氛圍之中。
朱延熙穿著盔甲,在知府的帶領下,往城門走去;琉璃仍是男裝裹身,美麗的臉罩著一層疲倦,跟在朱延熙身后不遠處。
巍峨的城墻儼然在望,朱延熙驀然回首——
后方數名官員,他視而不見,準確的捕捉到琉璃的身影,對著她說道:「別跟了,快找地方躲藏!
琉璃愣了,沒想到他會用如此專制的語氣和她說話。
一旁的王公公機敏的引開周圍的官員,留給兩人清凈的時間,以方便朱延熙調情。
琉璃察覺到王公公對面前的男子十分敬重,猜疑頓起,若他只是一般的統領,沒理由會讓監軍的王公公露出畏怯之色?
「我等你沒成功,再逃還來得及!沽鹆а鐾怯腥缰煅游跻话闵聿母叽蟮哪凶樱瑩碛泻椭煅游跻粯忧逅奈兜!傅故悄悖嬗杏職猓译S口一說,你就敢貫徹實行!
她很快的移開目光,深怕再看下去,自己會流露出不該有的動情神色——因為他太像朱延熙!
在此戰云密布的時刻,琉璃控制不了天生的脆弱,恐懼著……萬一計策失敗,大同被攻陷了,她很可能再也見不到朱延熙。
「若不一試,三千士兵鐵定抵擋不住三萬敵軍,城內的百姓不知得犧牲多少?只需拖延一點時間,便可能多救一人的性命!」男人富有朝氣的醇厚嗓音,像是一道安定心緒的良藥。
琉璃聽著聽著,神思隨之平穩,先前的擔憂也在他動聽的語調中漸漸淡化。「你的聲音和二王爺真像!
她低著頭,不看他的臉,閉上眼,想象朱延熙正在身邊,身體因而有了力量。
「大人……」前方的官員開始催促朱延熙行動。
「照顧好自己!顾戳肆鹆б谎,隨即飛奔而去。
琉璃望著他那與記憶中和朱延熙毫無兩樣的背影,晶瑩的眸子露出迷惘。
天邊的晨光,不斷將浮云染得晶亮。
圍護著大同的城墻之上,插滿了錦旗,卻無一名士兵站崗,整座城在旭日的照耀下毫無生氣,死氣沉沉,詭異得耐人尋味。
當女真人的先遣兵馬整齊有秩的逼近之時——
朱延熙悠然的吩咐城內的士兵,「開城門。」
他騎在一匹駿馬之上,高大的身影充滿威嚴。
仰望他的官員,敬畏的問:「您要外出?」
琉璃接腔,好心提醒,「別靠他們太近,萬一被發現是假冒的……」
她沒有躲到遠處,固執的守在城門內,與官員們一起承受內心的煎熬。
朱延熙低頭望著憂心仲仲的琉璃,旁若無人的對她笑道:「離開前,有一樣東西托付給你!
「什么?」這名男子太像朱延熙了,琉璃不希望他遇難,也不想對他冷淡。
「希望你有機會還我。」他舉起手,似要取出什么物品。
「好!」琉璃爽快的應承,盼望他活著回來!
緊接著,只見他手往臉上一摸,飛速的扯下一層皮,丟向琉璃,含笑叮嚀,「收好了!」
眾人一看,驚呼聲四起!
「臉、臉、臉皮?」顫巍巍的捧著掉下來的假面,琉璃錯愕的望向他,不期然的撞見他臨去前的回眸一笑——那絕無僅有的頑劣神采散布在英俊的五官上,登時于她腦中激發出一人的姓名,「朱延熙?!」
「完全正確!拱橹贸训臏\笑聲,男人充滿自信,策馬通過徐徐展開的城門。
他從容的出現在城外,在萬名敵軍陣前。
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到達大同,可大舉進攻的女真人,猝不及防的遇到了百戰不殆的朱延熙,他從容而至,令女真的軍隊大感驚慌失色!
朱延熙不是馬不停蹄的率軍趕往邊關了嗎?為什么此刻卻在大同好整以暇的等候?難道是設下陷阱誘他們中計?
女真人驚疑不定,陣腳大亂。
琉璃隱藏在城門內,悄悄的探頭觀望,無心計較朱延熙先前的蒙騙,專注的看他談笑自如,以威懾人心的語氣神態,嚇得敵軍不敢動彈。
她不是看到幻象,他是真的出現在她眼前,捍衛所有人的安全。
琉璃激動的握緊雙拳,凝視朱延熙的眼神閃爍著如夢如幻的光芒。
「怎么一動也不動的,在本王眼前扮僵尸嗎?」朱延熙抽出長刀,威風凜凜的俯視著無所適從的敵人。
女真人將領見他胸有成竹,又看不出城內埋伏著多少士兵,一時不敢輕舉妄動,謹慎的命令全軍保持規律的往后退開。
朱延熙悠哉一笑,諷刺道:「你們要逃,本王也不阻攔,不過得給本王帶句話回去——你們前來偷襲的三萬人馬,本王一個也不會放過!」
敵方大將聽他道出此次襲擊的確實人數,不禁心頭一怯,懷疑從未敗過的朱延熙已掌握了他們的機密軍情,做好萬全的防衛。
于是,果斷的下令撤軍!
當女真人如潮水般退去時,隱藏在大同城內的士兵紛紛歡喜的擁抱成一團,暗暗歡呼逃過一劫!
雖然女真人整頓兵馬后,會再度進擊,但有了從未失敗的朱延熙在,為大同爭取了籌備與規畫的迎戰馀裕,生的希望就不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