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足不出戶,幾乎都是窩在床上的度過了三天,餓了便打電話叫外賣,片刻也舍不得分離。
狄維世吞下最后一口Pizza,擦擦手,唇邊噙著一抹笑,手指把玩她如云秀發(fā),「妳的頭發(fā)長了。」
「不會吧!又長長了!」尹仲愉懊惱的拉起一綹發(fā)絲,「真討厭!我也才忙了幾個月沒空上美容院,又長過腰了!」
他莞爾一笑,「長發(fā)不好嗎?」
她睨了他一眼,「哪里好?」
「我覺得長發(fā)很美。」僅管狄維世可說是半個美國人,但是鐘愛長發(fā)美女的心態(tài),卻是中外相同的。
「美?!」仲愉一陣怪叫,「麻煩得要命!連剪個頭發(fā)都得看黃歷!」
一頭集女人羨慕與男人愛戀目光的如瀑長發(fā),對她而言只有負擔,既不好整理,還莫名生長得特別快,彷佛所有的養(yǎng)分全被頭發(fā)吸榨干,害她想胖都胖不了。
他不由得被她生動靈活的表情給逗笑了。
她就是這么可愛,外在看似火辣艷女,內(nèi)心卻是率真的小女孩,可以嫵媚也可以撒嬌,教他不想愛她都難。
他幾乎要忘了有多久不曾這樣開懷的大笑了。
外人在羨慕他含著金湯匙出世的同時,卻沒有人想到,那把金湯匙上的枷鎖,是多么地沉重。
多年來承受的沉重壓力,教他快樂不起來,漸漸地,他變成個沒有笑容的人。
直到,他遇上了她。
一切是那么樣的奇妙,彷佛前世早已注定,又好似出現(xiàn)得那突然,在不知不覺間——
他愛上了她!
愛她的毫不做作、愛她的燦爛笑顏、愛她的體貼細心、愛她的不拘小節(jié)、愛她的爽朗快直、愛她的大方不扭捏……
全部的她都是那么吸引他,她就像是上天為他量身打造的一樣,用完美的她彌補他所失去的童年。
「在想什么?」仲愉躺在他的懷中,未著脂粉的小麥色肌膚有種大溪地女人的嫵媚。
他輕啄了啄她的臉頰,將她擁得更緊了。
她讓他看見了希望之光,她讓他相信他也可以快樂。
感冒又接連幾天未獲得適當?shù)男,她素凈的臉龐卻絲毫不顯憔悴,反而是洋溢著不同的璀璨光澤。
她挑著一邊的眉,眼底噙著一抹笑,「你該不會是在等我跟你說句『我會負責』之類的話吧!」
狄維世愛憐地撫弄著她的臉龐,臉上并沒有笑意,反而是異于平日的沉重,「Tiffany,我要去見李慧心!
她愣了一下,輕輕地掙開狄維世的雙手,「為什么?」
話才剛沖出口,便知道自己太傻了,他本來就不是她的,他本來就是李慧心的未婚夫,他本來就是她生命中一個美麗的錯誤,他說要回去李慧心的身邊,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有何好驚訝?
這幾天她已被突來的幸福給沖昏頭了,根本沒有余力去思考這件事,只是一直沉溺在自己編織的夢幻里。
但狄維世毫不留情將她的美夢戳破了,她的心一下子被扔進深邃的海溝里。
「有些事,我必須去處理!沟揖S世頓了一下,偷瞄了仲愉一眼。
她的表情有著凄然的落寞,他忍住了想去安慰她的沖動,就怕一擁住她,他便不舍得松開。
他殘忍的接著說:「我后天還要回美國,和我父母親討論有關(guān)我婚禮的事!
狄維世的聲音似乎從一個偌大的空間里傳來,在她的耳中不斷的回響。
「婚禮」——多么迷人的一個名詞,她也曾經(jīng)幻想著自己會有一場美麗的婚禮,她穿著白紗,戴上自己設(shè)計的鉆石,走在高貴雅致的紅地毯上,接受眾人的祝福,身旁的人,當然是狄維世。
美夢,卻必然會有醒來的時候。
明知道會有這樣的結(jié)局,當初還是盲目地陷了進去,愛情對她而言,終究是鏡花水月。
「嗯!顾拖骂^,輕輕地嘆了聲。
狄維世滿心不忍地瞧著她,「我知道我對不起妳,甚至可說是欺騙了妳,我不敢奢求妳的原諒,只希望自己還能再為妳多做些什么,好讓我能補償妳。」
已經(jīng)到了要走的時候,還提什么「補償」,他如何能補償她心靈上的創(chuàng)傷?
「還說這些做什么?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本來就是要自己負責,我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的。」她強顏歡笑,不希望自己的神情給狄維世造成任何負擔。
狄維世站起身來,仰著臉向天嘆了一口氣,「我……我走了,希望有一天還能再見到妳。」他又彎下腰去,在她臉上留下最后最深的一吻。
會有那么一天嗎?
就算真的會有,也已經(jīng)是人事已非了。
仲愉抿著唇,忍淚斂眉地看著他打開了門,又見他走出大門,然后將門關(guān)上,這短短的時間,她卻覺得像是過了好幾年,有幾次幾乎要忍不住開口喚他,將他挽留,可是她知道這么做也是枉然,他的婚姻,是建筑在利益關(guān)系之上,而他卻絕對無法擺脫身為狄家長子的命運。
她動也不動的坐在床上,像尊石像,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光線漸漸地暗了下來,她仍維持著同一個姿勢。
天黑了,她的心,也隨著光線的消逝而愈來愈暗、愈來愈暗……
天亮了,老天卻忘了將太陽的溫暖賜給她……
***
輕啜著噴香的咖啡,視線懶懶地挪向擱在桌上最新出刊的八卦雜志,看著封面斗大的標題,李慧心當場呆住了。
「他真的要解除婚約?!」她囁嚅著,雙眼已失去了平時的光彩靈活,久久不能言語。
她以為狄維世只是說說罷了,沒想到他竟是認真的,那不是氣話,不是想用這種話挫她的銳氣……
是認真的!
她心一緊,深吸了一口氣,凝神看完足足占了半本的詳細報導(dǎo)后,猛力地一拍桌子,「尹仲愉那個賤人!」
原來,解除婚約的消息是從珠寶公司那邊傳出去的。就算珠寶公司不說,狄維世離去時,貴賓室外頭那些正在挑選首飾的人也會說。
再加上之前又有好事的民眾為了想賺些線人費,言之鑿鑿地描述著狄維世和尹仲愉有多次狀甚親昵地出現(xiàn)在紀念館,更引起了記者的注意。
有了風吹草動后,敏感的記者蠢蠢欲動,便從狄維世花了一億元買下尹仲愉所設(shè)計的珠寶開始推演,某個最愛揭人隱私的八卦雜志還派出了兩組人,一組守在仲愉家的門口,另一組則緊盯著狄維世的動靜,赫然讓他們發(fā)現(xiàn)狄維世連續(xù)幾天都住在仲愉家。
于是,幾個腦袋比較靈光又擅長編寫劇本的,憑著空想為他們兩人譜寫出一連串的愛情故事,其中香艷刺激自是不在話下。
李慧心氣得手都發(fā)抖了,猙獰著一張臉,將雜志狠狠地撕成粉碎,口中歇斯底里地喊著:「賤人!賤人!尹仲愉妳這個大賤人!」
從小,就只有她搶別人的玩具,而這次居然有人從她手中將她最心愛的玩具奪去,她怎么能咽得下這口氣?
她怒氣沖沖地沖到李父的書房,一把推開門,大聲吼著,「爸!我不管啦!你要幫我把狄維世要回來啦!」
李父被她這副氣極敗壞的模樣給嚇了一跳,「心心,妳怎么了?和狄維世吵架了是不是?」
李慧心一見到父親,整個人頓時崩潰了,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在她父親懷里。
「爸,是尹仲愉那個賤人,她搶走我的狄維世,現(xiàn)在狄維世還說要退婚!顾贿吙拗贿呎f,「爸,你一定要幫我,我不管,你一定要幫我啦!」
聽到「退婚」二字,原本鎮(zhèn)靜的李父也愣了一下,著急的問:「妳說什么?『退婚』?還有什么尹仲愉?誰是尹仲愉?妳好好說,別哭,爸一定幫妳!
有了父親做靠山,李慧心收起哭聲,但仍是啜泣地說:「尹仲愉就是之前要幫我設(shè)計珠寶的那個爛女人,現(xiàn)在狄維世迷上了她,不要我了啦!」
「心心,妳說什么?狄維世迷上了別的女人,不要妳了,這是怎么回事?」在一旁的李母訝異地問。
李慧心轉(zhuǎn)身沖到母親身前,一把抱住母親,「媽,狄維世說他要退婚,他不要我了,嗚……」
「乖,心心別哭。」李母先柔聲地安慰她,「妳是不是搞錯了?不是說好再過二個月就要結(jié)婚嗎?怎么忽然又要退婚呢?」
「因為……因為……因為他愛上別的女人了!」聽見母親輕柔的話語,她又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不會吧,我看狄維世不像是那種人。 估钅高是不太相信。
「誰說不會!退婚兩個字還是他親口跟我說的,雜志上也都寫出來了,狄維世天天在那賤女人家過夜,妳還說不會!」她將怒氣發(fā)到母親身上,「我要去那賤女人家找她!我要找人狠狠地打她!」
她愈想愈是不甘,尹仲愉算是什么東西,竟敢和她搶老公,現(xiàn)在連雜志都報導(dǎo)了,叫她這張臉往哪里擱?
一直沉默的李父終于開口了,「心心,妳這樣上門去鬧,消息傳了出去,人家非但不會可憐妳,反而只會站在尹仲愉那邊!
他太了解女兒了,她必定是只挑對她有利的話來說。
李慧心聽到連父親都不幫她,心中怒氣頓時大熾,「我不管!我就是要狄維世!」
李父好聲好氣的哄女兒,「心心,乖,別這樣了,我先把狄維世找來問清楚,說不定只是那些記者胡亂寫的,事實上根本沒這回事。」
「才不是記者亂寫的,雜志上還登了狄維世走進那個賤人家的照片;而且我都告訴你了,『退婚』兩個字是狄維世親口說的,珠寶公司的經(jīng)理也都聽見了,你要不信,可以找那個經(jīng)理來問啊!」她轉(zhuǎn)頭頂了父親幾句。
李父撥了幾通電話,確定了狄維世退婚的態(tài)度堅持,以及目前的情況,心都涼了半截。
李母見丈夫神色不寧,上前與他低聲交談了好一會兒,眉間微微的蹙起,再次抬起頭來,臉上有著巴結(jié)的虛偽笑意,「心心,沒關(guān)系,我們再幫妳找另一門親事,看妳要威廉銀行的二公子,還是頂泰電子的老板,他們都說過很喜歡妳,想跟妳……」
「妳有沒有搞錯!」李慧心大吼一聲,打斷了母親的話,「我才不要嫁給他們,我只要狄維世!」
李父的臉色猝然一沉,眼中明顯有著不悅,但仍是沉著氣哄女兒,「心心,威廉的三個兒子可都是博士畢業(yè),人又有大將之風,這兩年結(jié)結(jié)實實替公司賺了不少錢。更何況他們雖然不如狄維世英俊瀟灑,可也都風度翩翩、斯斯文文的,大家對他們的評價都很高……」
「你是耳聾了是不是?我都說不要了,你還在那邊吱吱喳喳個什么!」李慧心翻翻白眼。
這下子,李父整張臉都拉了下來,臉色也相當?shù)碾y看。
可李慧心卻是一點也沒有看人臉色的天分,喋喋不休的說著:「本來就是嘛!威廉伯伯的那幾個兒子一個比一個丑,而且又那么矮,五短身材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就算給他們拿到一百個博士學位又有個屁用,半夜睡醒見著那張臉都以為是碰到鬼了,怎么跟他上床?」
李母見狀,連忙拉拉女兒的衣服,要她別再批評了。
李慧心倏地轉(zhuǎn)過臉瞪去,毫不客氣的發(fā)起飆來,「干什么扯我的衣服?扯破妳賠我啊?」
她喘口氣,愈說就愈是起勁、尖酸,「頂泰的汪叔叔更糟,都五十幾歲了,前妻的兒子都比我還大,他那頭老牛還想吃嫩草,他有那個體力嗎?萬一他要是『不行』難道要我守一輩子活寡?還有啊,那只老狐貍?cè)缫馑惚P早打好了,怕以后要付遺產(chǎn)稅,幾年前就把股分全一點一點的分了出去,現(xiàn)在他也不管事,要是哪天他兩腿一伸,我不就成了寡婦了!公司雖然是臺灣數(shù)一數(shù)二的電子龍頭,可他那幾個兒子霸著公司,家里又有幾個精明的媳婦,我既沒錢也沒權(quán),以后日子怎么過?」
「心心……」李母朝女兒使了個眼色。
「干什么?我又沒說錯!我受了這么大的委屈,你們居然不幫我,反倒去幫尹仲愉那個賤人,這是什么道理?」李慧心把過錯全推到別人身上,無論千錯萬錯,全世界就只有她是永遠不會犯錯。
「好了,別說了!妳自己也不反省一下為什么狄維世堅持要退婚!」李母也不太高興了。
李母不說還好,一說之下,李慧心更嘔了,氣得一張臉漲得通紅,「妳居然好意思怪我?!」
「不怪妳怪誰?」李母也火了,要罵人,大家一起罵,「妳也不想想看妳爸爸千方百計幫妳安排了這么好的婚事,妳都不會好好把握,還把人家狄維世氣得連退婚都說出口了,他一退婚,兩家公司的合作案也一定完了,妳知不知道妳爸爸虧多少錢?」
「爸有什么損失?哼!是狄維世悔約,應(yīng)該是他要賠我們錢才對!」李慧心氣極,要算帳,大家一起算,她也絕對不輸給母親,「合約書上不是寫明悔約要賠訂金的五倍嗎?把我的名聲給敗光了,你們拿了狄維世的錢,就只買了那幾套洋裝跟手飾,一來一回賺了多少,大家心里有數(shù)。我都還沒跟你們算這筆帳,現(xiàn)在妳還好意思說虧錢?!」
「哼!妳以為事情像妳想得這么簡單。 估钅赣f愈氣憤,「妳知不知道妳爸爸拿了黨部的錢去炒『迅業(yè)』?之前本來想說兩家一合作,股價最少也翻兩倍,才大膽挪去炒,以為一個轉(zhuǎn)手就能賺個幾億,到時候再給黨部一點利息,也能讓妳風風光光的嫁過去,大家樂得開心。
現(xiàn)在可好了,妳明知道狄維世要退婚,也不先回來跟妳爸爸說,消息如果被新聞先披露,股市一開盤,『迅業(yè)』跟李氏一定都跌停板,最近又要選舉了,黨部要用錢,股票也不是說賣就能一次賣完的,妳叫妳爸怎么還?再拖下去,加上那些利息什么的,連本錢都虧光了!」
「喝!是你們自己愛炒股票,又不是我叫你們買的!」李慧心一點也不覺得事態(tài)嚴重,她聳聳肩,也沒忘了先加上個但書,「反正你們愛怎么炒就怎么炒,別牽連到我就是了!」
「哼!我們不好過,妳也別想當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大小姐!」李母多次經(jīng)過美容手術(shù)的臉變得有些猙獰恐怖。
李慧心不甘示弱,雙手扠腰,「那又怎么樣?大不了我再回去求求狄維世,當他的小老婆也比嫁給什么糟老頭好!」
「口口聲聲狄維世、狄維世……妳看上人家什么了?還不就是看他帥,妳以為我不知道?!」李母嗤之以鼻。
李慧心竟也不否認她的居心,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說:「是呀!我就是看中他長得帥又有錢,不然,嫁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你們不要做人,我還要呢!妳叫我這張臉往哪兒擱?」
「妳們有完沒完?!」
李父驟然大吼,妻女陡地一愣,本能的噤聲,立正站好,呆呆的望著一家之主。
「我已經(jīng)夠煩了,妳們就不能讓我耳根子清靜一下嗎?」李父重重擰著兩道濃眉,整個人顯得煩躁不安。
第一次被疼愛她的父親吼,李慧心終于有所覺悟,原來情況真的比她以為的還要糟很多。
萬一家里沒錢了,她不能打扮得漂漂亮亮,或買什么名貴的首飾,也不能動輒出國旅游,甭想隨心所欲的血拚,更不能去美容護膚保養(yǎng),就不會有那些人整天捧著她……
哎呀!這怎么得了啊!
她陪著笑臉湊上前去,撒嬌的摟著父親,「爸,別生氣了嘛!」
李父面色稍霽,扯扯嘴角,卻不應(yīng)聲。
「爸,不然這樣,你再想想辦法,跟狄家搭上線,如果還有人給我氣受,在婚前我多忍著點就是了,好不好?」這已是李慧心有生以來最大的讓步了,但前提是對象是狄維世。
「唉……」李父低嘆了聲,「如果這么順利就好了!
「一定會的!顾袷菢O有信心的重重點頭。
一想起狄維世,李慧心甜甜的笑了,嫁給這種老公才夠稱頭、也才帶得出去見人嘛!
李父輕撫著女兒的頭發(fā),低聲下氣的與她商量,「心心,如果狄家那邊不成,妳可不可以考慮一下頂泰或威廉那邊?」
李慧心一聽之下當場跳了起來,溫和的笑意不復(fù)見,揚超高八度音,「你有沒有搞錯。【尤粸榱隋X叫我嫁給那種人?!」
「心心……」李母幫起腔來,畢竟她享福享慣了,若是老公垮臺,她也別想再有舒服的生活。
李慧心火冒三丈,恨恨地甩開母親的手,怒目相向,「我才不要咧!要嫁妳不會自己去嫁!我真不敢相信我怎么會有你們這種父母,聯(lián)手把女兒往火坑里推,還一點愧疚也沒有……」
「妳怎么這么說話?」李母甩過頭。
「!你們敢講,我有什么好不敢說的?」李慧心冷笑了幾聲,「大不了一拍兩散,我登報跟你們脫離關(guān)系!
她會這樣說,其實也是算準了父母從小對她的極度寵愛,萬萬不可能會舍得這個女兒。
李父一巴掌甩去,咬牙切齒的說:「哼!真是個孝順的『好』女兒!」
「你們不仁,我不義!估罨坌膿P起了臉,撫著熱辣的側(cè)臉,陰毒的說:「你今天打我一巴掌,以后你們沒人送終的時候可別后悔!」
李父的臉色大變,平時在公開場合呈現(xiàn)的慈眉善目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陰狠。
見著父親這樣的表情,李慧心先是一怔,心申明白她已惹火了父親,剛想道歉認錯,但隨即閃過一個念頭——
李氏集團再不濟也比常人富裕得多,就算不做生意,光把現(xiàn)金存在銀行生利息,也夠她花用一輩子了。
更何況,父母年紀也不小了,又只有她一個女兒,財產(chǎn)不都是要留給她的嗎?這不過是遲早的問題罷了。
她才不信父母會連她這個唯一的女兒都不要!
這么一想,她有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將同樣陰狠的臉迎上父親,與他只隔了短短的十公分,冷笑著說:「唷——怎么?不怕將來靈堂沒人披麻戴孝嗎?新聞一報出來,只怕會笑掉人家的大牙!」
李父狠狠的瞪著她,嘴唇微微抖動。
李慧心還不就此收手,涼涼的加了句:「這么大的家業(yè)就在你的手上敗光了,李家又絕了后,連唯一的女兒也想跟你脫離父女關(guān)系……嘿!我真不知道你以后拿什么臉去見列祖列宗!」
「敢威脅我?!」李父嗤了聲,挑起了眉。
「是又怎么樣?」李慧心挑釁的挑起了一邊的細眉。
李父也不是省油的燈,「妳放一百二十個心,外頭妳不認識的兄弟姊妹多得是,比妳漂亮、比妳聰明、比妳懂事、比妳能干的兒女更是多,我不愁沒人送終,也不擔心財產(chǎn)沒人要,更不怕李家會絕后!」
李慧心頓時瞠目結(jié)舌,愣愣的望著父親,粉嫩的臉慘白一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敢相信她聽到的話——
外頭的兄弟姊妹?!她不是唯一?!
李父冷笑的說:「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經(jīng)當上了爺爺,現(xiàn)在有三個孫子、兩個孫女,最大的都念中班了……李家不會絕后的!」他拍打著女兒的臉,「倒是妳,看在我們二十幾年父女感情上,我奉勸妳最好有點自覺,去狄家展現(xiàn)妳的誠意,若是兩家還能合作,那就算了;若是不行,哼哼,妳就自己看著辦吧!
撂下話,李父轉(zhuǎn)身氣呼呼的走了。
李慧心腦袋空白一片,她的世界在這一瞬間毀滅了,只剩下胸口像是被千萬支針同時扎下的刺痛,與臉頰如被炙鐵烙印的燒灼感,兩者不停的提醒著她、折磨著她。
呆滯了良久,李慧心仍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全身不由自主的劇烈顫栗,眼神迷惑空洞,只覺得再也沒有任何事能相信。
此時,李母一步步緩慢地朝她走近。
李慧心抬起頭,聲音粗啞哽咽的說:「媽,不要安慰我,我只想知道爸說的是不是真……」
對她來說,母親是這個世界上她唯一能相信的人了。
李母沒有開口安慰,李慧心忍著眼眶之中的淚,脆弱得像個孩子似的,想投入母親的懷抱,尋求保護與依靠。
「媽……」她緩緩地舉起了雙臂,欲與母親擁抱。
然而,等待了半晌,她卻沒有得到擁抱。
李慧心幽幽的望向母親,「爸說的是不是真的?」
李母卻是毫無預(yù)兆的給了她一個耳光,巴掌聲回蕩在挑高的客廳中,是那么樣的清脆響亮。
李慧心傻了,可也只傻了那么短短的一秒,立刻舉起手反擊,以牙還牙的也甩了母親一個耳光。
她今天受到的打擊已經(jīng)夠多了,強烈的沖擊使得她喪盡了理智,像頭野獸般爭斗著,此時此刻,也管不了她是自己的母親了。
兩個女人扭打成一團,拉著彼此的頭發(fā),在地上翻滾糾結(jié),抓花了對方保養(yǎng)得宜的臉,撕毀了名牌的套裝,也扯斷了昂貴的珠寶,圓潤的珍珠一顆顆散落滾動,就像是廉價的玻璃珠子……
許久……許久……她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打,手卻仍揪著彼此,誰也不肯先放手。
向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女人狼狽不堪的躺在大理石地面喘氣著,就像是一出可笑的肥皂劇。
縱橫的涕淚弄花了李母精心的彩妝,她望著天花板垂落的美麗水晶燈,兩眼空洞無神,喃喃地說:「為什么要逼妳爸爸?只要一天不把話說破,他都會回來的……為什么……」
***
門鈴陡然響起。
不想去開門了,不想再見到任何人,她怕如果見到熟悉的朋友,強忍了許久的淚水一定會潰堤而出。
但這陣門鈴聲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且隱隱約約還聽見門口有許多吵雜的聲音,那陣吵雜的聲音逐漸地整齊起來,合成一聲聲強大的呼喚。
「尹仲愉,Tiffany……」
居然是在喚著她,她頗感意外地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將大門打開。
門外霎時傳來一片歡呼聲,接著便閃起一陣鎂光燈,亮得她睜不開眼。
在一片光芒中,有個人帶著笑容向她慢慢地走近,手上還抱了一個盒子。
是狄維世!
他又回來做什么?
狄維世緩緩地來到她身前,突然間單腳跪了下來,將手上的黑絨盒子捧到她面前,一打開,里頭竟是他花了一億元買來的那串鉆石。
「Tiffany,我愛妳,請妳嫁給我吧!」狄維世對著她大聲說道。
她沒有聽錯吧?仲愉一臉茫然地望著他,又看了看圍觀的眾人。
「Tiffany,在場的記者朋友可以為我做見證,我是真心誠意地向妳求婚,請妳答應(yīng)我吧!」狄維世真誠的再次重申自己求婚的意志。
圍在一旁的記者開始有人大聲鼓噪,「答應(yīng)他!答應(yīng)他!答應(yīng)他!」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明明說要回到李慧心的身邊,現(xiàn)在又怎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用這種傳統(tǒng)又俗套的方式向她求婚,而且又找來了這么一大批的記者?
一時間,她以為自己又在作夢了,可是,狄維世的笑容是真的,記者的喧鬧也是真的,難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蹲下來,與狄維世面對面望著,「這……這是怎么一回事?」
「抱歉,我那天和妳開了個玩笑。」狄維世望著她,誠摯地對她吐露出自己的真情,「難道妳還不明白,除了妳,我的心根本容不下任何人。」
這怎可能呢?
她無法相信這是個事實,「可是,李慧心呢?」
她仍然忘不了橫亙在他倆之間的最大障礙,狄維世與李慧心之間的婚約,是迅業(yè)集團想要立足臺灣的第一步,他如何能夠擺脫身為狄家長子的責任呢?
「沒有人告訴妳嗎?」狄維世疑惑地看著她,「下午剛開過記者會,我已經(jīng)和李慧心解除婚約了,電視上應(yīng)該有轉(zhuǎn)播,妳沒看到嗎?」
看電視?!
她已經(jīng)有三天的時間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了,一切的媒體早與地絕緣,連電話也被她拔了起來。
「但是,你父親那邊……」
她依稀記得他曾提過,「迅業(yè)」與李氏集團之間,似乎有個合作的協(xié)議,如今婚約一解除,這個協(xié)議便有可能會破裂,這么一來,對于「迅業(yè)」在臺灣的發(fā)展必然是大大的不利,她實在不愿狄維世為了她,而成為整個家族的叛逃者。
狄維世執(zhí)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在這個最容易被幸福沖昏頭的時刻,仲愉依然凡事都先為他著想,他的心里驀地流過一陣暖流。
「我已經(jīng)和李伯伯談過了,他也能明白我的心情,所以兩家公司的合作依然存在,而且我也打了電話回美國和我父親談這件事,他也同意了!
他說來輕松,其實這是他經(jīng)過長久的深思與評估后才開始行動的,他早就看出李氏集團為了這個聯(lián)姻也做了不少的投資,倘若這個協(xié)議破裂的話,對李氏來說一樣是個很大的損失,所以他在父親面前極力的保證,除了他的婚事,公司的發(fā)展還是會依照當初所定的計畫來進行。
聽了這番話,她心里的大石總算落了下來,她完全沒想到,狄維世居然會為了自己而付出這么多。
她的心一下子由冰冷的地獄來到了百花齊放的天堂,情緒陡然的攀升,讓她恍如身在夢中,「你剛剛……真的向我求婚?」
「我說的都是真的,剛開完記者會,我便想來向妳求婚,又怕妳不答應(yīng),所以才請了記者會上的朋友來做見證!沟揖S世先回顧圍觀的記者,才又將視線投向仲愉,一字一句清楚地說:「Tiffany,嫁給我好嗎?」
他話才說到一半,尹仲愉的淚水便已滾滾而下。
是真的!狄維世真的向她求婚!這不是夢!這不是夢!
她猛然撲進他的懷里,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心中洶涌的激動再也按捺不住,她攬住狄維世的頸子,將自己的唇奉獻給她這一生中最愛的男人,再也不愿讓他離開。
雖然她口中沒有說出同意求婚的言語,但她的行動已代表了所有肯定的答案。
驟時,記者群轟然一聲歡呼,鎂光燈此起彼落交互閃爍,那光芒像極了鉆石的炫亮。
他們心中知道,那是專屬于他們的另一種煙火,無論是誰都不會有的……
編注:別忘了,(新娘就是我)還有「預(yù)約婚變」、「流行婚變」以及「擇期婚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