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么,去見她?你發(fā)神經(jīng)!」心里矛盾的聲音響起。
「可是我想她想得好辛苦,這些日子來,我沒有一天下想她的!
「那又怎么樣!你打算一跛一跛地走過去說,曉雯我好想你、我好愛你?」
「我……」自卑讓他感到猶豫。
「這個自我介紹怎樣?你好,我是梅吉,跛腳的魔術(shù)師耶!」
「別說了……別說了……」
「然后坐在輪椅上跟她求婚嗎?請你嫁給我吧,我的下半身就交給你的下半生了?哈哈,天大的諷刺啊!」
繾綣多時的愛戀,現(xiàn)在卻成了空洞的眼神,自卑終于打敗思念,他退縮著身子躲在一旁看著路過的曉雯。
路曉雯,路過的曉雯,她就只能在我生命中路過嗎?
這兩年來,他借著復(fù)健的名義到醫(yī)院探望曉雯,或者向陳醫(yī)生詢問關(guān)于她的一切。對他而言,他覺得這樣就夠了。因為他是個什么都不會的廢人,更沒有立場去告訴她,他有多么想她、愛她。
「你不要再說了……」他說出違心之論,「我討厭你、我恨你,你滾,我再也不要看見你,你走吧!」
「我是拿了王青的錢沒錯,」曉雯的話讓梅吉回過神來,「不管原因究竟是什么,拿了錢的部分還是事實!
「拿了錢就快滾吧!」冷峻的語氣、孤傲的態(tài)度,讓兩人距離更遠(yuǎn)。
現(xiàn)在的他只是個頹廢跟自我放棄的瘸子,根本不可能會有人愛上,但他卻怕自己又會情不自禁地妄想得到更多,自己的愛將會對她造成莫大的困擾,與其這樣,不如不要再見她。
「梅吉,你聽我說……」
「夠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砰的一聲將門關(guān)上,同時也將自己的心門上鎖。
*
一早,惱人的電鈴響起。
「干么?」梅吉緩緩地推著輪椅來到門前。
「先生你好,請問你要訂報紙嗎?」門外熟悉的女聲說話。
打開門來,看到曉雯正拿著報紙跟早點站在門口。
「不需要!顾麥(zhǔn)備轉(zhuǎn)身將門關(guān)上。
「別這樣嘛,我們現(xiàn)在訂報紙有送早點哦!顾纹さ卣f著。
一聲巨響,門隨即關(guān)上,同時也代表了他的答復(fù)。
「我將早點放在門口,記得要吃,我去上班了!」她在門外大聲地喊著。
第幾天了呢?自從那晚將她趕回去之后,這已經(jīng)是第十天了吧?上班前,她總會先送來早餐跟報紙,中午午休,也會帶著午餐趕過來,下班之后,更是順手拿著晚餐來報到。
一開始,他根本不予理會,他告訴自己,最好讓她忘了自己,這樣才不會妨礙她往后的人生,因此對于送來的飯菜他根本就沒動過,一逕地堆在門口。
只是后來他發(fā)現(xiàn),曉雯拿下一餐來的時候,若發(fā)現(xiàn)門口遺堆著上一頓的餐點,如果沒壞掉的話,她就會跟著把上一頓吃掉。在他的印象中,她是個節(jié)儉的人,做不出浪費糧食的事。
「我不會吃的,你不要再帶東西過來了,而且,你吃這種快壞的東西難道不怕嗎?」第三天他終于看不下去,怕她這么吃會吃壞身體。
「哈,我就在醫(yī)院上班,就算吃壞肚子,隔壁拿個藥就好啦!」她的回答讓他啼笑皆非。
第四天,他終于吃她帶來的東西,這也讓她高興地準(zhǔn)備更豐盛的食物過來。
*
「喂,曉雯啊!闺娫捘穷^傳來好友雅惠的聲音。
「雅惠啊,好久不見了,現(xiàn)在還好吧?」她邊講電話邊整理著自己的報告。
「好得不得了呢,倒是你,還在照顧梅吉?」
兩人重逢的事情,雅惠是第一個知道的,同時她也從雅惠那里得知梅吉受傷之后的事情。
一般職業(yè)選手受傷,球隊仍會繼續(xù)關(guān)心,但是梅吉的情況卻有點特別,除了他本身放棄自己以外,另外跟他那隊的主事者也有密切關(guān)系。
該球隊所有人原本也是職棒選手,可惜當(dāng)初被梅吉精湛的球技給逼得提早退休了。后來靠著一大筆錢接收了球隊,但對梅吉始終沒給過好臉色,遇上他受傷正好是把他逼退的好時機。
「對啊,他現(xiàn)在的狀況好點了,帶去的東西也都有吃!
「可是你根本沒必要照顧他吧?」雅惠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我對他……有很深的愧疚感!顾畔率稚系墓P,看著窗外。
如果她沒有拿王青的錢,當(dāng)梅吉受傷的時候,她就可以陪在他身邊照顧他了。梅吉曾說過他很討厭醫(yī)院,那次再度入院對他心理想必造成不小的影響,況且,王青求去、自己又離開他,這么一來,他身邊根本連個親近的人都沒了。
人在受傷的時候,最需要家人跟朋友的支持,據(jù)了解,梅吉的雙親早已經(jīng)過世了,而球隊的朋友照顧上也是有限,加上他不善于交際,所以可以想象他住院的時候,內(nèi)心是有多么寂寞。
「愧疚干么?就算你以前做過他家教又怎么樣?他受傷又不是你害的,而且他還讓你成了緋聞女主角,你還因為這樣休學(xué)一年耶!」
當(dāng)時同學(xué)間總以為,曉雯休學(xué)的理由和那場緋聞風(fēng)波有關(guān),所以才會休學(xué)回到鄉(xiāng)下。
「總之……我有照顧他的責(zé)任就對了!顾⒉幌虢忉屨嬲睦碛桑笡r且,他現(xiàn)在是個需要復(fù)健的病人,這是我的專長啊!
「都三年了,他的腳真的醫(yī)得好?」雅惠不禁感到懷疑。
「嗯,我請教過陳醫(yī)生以及這方面專才的醫(yī)生,他們都表示如果適當(dāng)?shù)倪M(jìn)行復(fù)健,以他原本的身體應(yīng)該是可以的,雖然沒辦法跟過去一樣。」
「可是……」雅惠欲言又止,「你不是說他把心給鎖了嗎?」
「就是因為這樣,才更應(yīng)該把他的心房打開!」曉雯當(dāng)然知道梅吉的狀況,因為她必須負(fù)一部分的責(zé)任。
「好吧,那我也只能祝你好運了,有空要記得再來桃園找我哦!」
掛上電話后,曉雯遲疑起,自己真有辦法讓梅吉再度打開心房嗎?
*
「你到底要干么?」看到來訪者,梅吉不悅地問道,「已經(jīng)第十一天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樣?」
「你要買保險嗎?還是需要靈骨塔?」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梅吉對她說的話。當(dāng)時的彼此總是誤會對方,而現(xiàn)在也是一樣。
「夠了,如果你再來的話,我就搬家!」他正色斥道:「如果你想看到一個殘廢還得痛苦地搬家的話,你就再來好了!」
過去,總是他嘻皮笑臉的打鬧,曉雯則是沒好氣的指正,今天立場卻相反,但是面對緊繃著自己的病人,也只能用真心跟笑容打動他,因為他們已經(jīng)夠嚴(yán)肅了。
「你不是殘廢。」
「我這樣子還不是殘廢,你們醫(yī)院的標(biāo)準(zhǔn)還真高啊!」
「你為什么要騙自己?」她恢復(fù)原本的態(tài)度。
梅吉驀地一怔。難道被她發(fā)現(xiàn)我還喜歡她了?不可能,我用這種方式對她,她不可能會知道的。
「回答我,你為什么要騙自己?」她再次追問!溉绻悴灰以賮淼脑,就回答我的問題!惯@是十一天來他跟她說最多話的一次,她必須把握機會。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為什么要告訴自己你是殘廢?」
「我這樣子還不算是嗎?!」一聽大為光火,「那你告訴我什么才是?要我全身癱瘓都不能動了才算嗎?」
「你在騙你自己,你在催眠你自己!
「你到底要說什么!」越聽越是生氣。
「我說,你在騙你自己,你明明只是左腳受傷,為什么卻要坐在輪椅上,你連一次都不曾試著用拐杖站起來,你這不是在欺騙自己嗎?」
梅吉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將輪椅轉(zhuǎn)過去。
「你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可以站起來,不是嗎?」她眼中看到當(dāng)初剛認(rèn)識的他,對什么事都不認(rèn)真也漠不關(guān)心,包含,自己的腳。
「站起來又怎么樣,我能夠再回到球場嗎?還不是—樣要跛著腳,那跟我坐著又有什么不同?」他反問著。撇開對她的情感不談,對于這雙腳,他實在不敢期望能夠恢復(fù)到跟過去一般。
「如果你打從心底認(rèn)為自己站不起來的話,那的確是沒有不同,但我必須告訴你,你這樣跟你當(dāng)初認(rèn)為自己什么都不會不是一樣嗎?只是這次沒有人告訴你,而是你自己否定掉自己!」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曉雯說中了梅吉的心事。
「好,那我告訴你別的,你的腳是可以站起來的,只要你愿意的話,還是可以回到大家都在等著你的球場上去!
球場……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一個再也回不去的場所。
「你根本就還在想著打球不是嗎?」一個個問號丟向梅吉。
「沒有,我已經(jīng)忘了那回事了!
「那你告訴我,為什么一個頹廢的人,他的肌肉可以保持得這么結(jié)實?你看你的手臂跟我三年前看到時并沒有兩樣!谷羰欠艞壱磺械娜耍遣豢赡苋员3诌@么完美的身材!改忝刻煸缟喜欢歼是在練習(xí)揮棒嗎?我這幾天來的時候,都可以聽到嗡嗡聲!
她不懂為什么他要放棄自己,他并不是打從心底放棄的。
「如果這些就是你要說的話,那你可以回去了。」梅吉臉上沒有表情。
曉雯急了,她很怕這次關(guān)上門,他就再也不愿意見她,甚至?xí)B夜搬走也說不定。
門,關(guān)上了,但這次下是厚重的聲音,只是靜靜地帶上。
「梅吉!你聽我說!顾爸M梢园阉У淖孕藕俺,「你可以做到的,你真的可以再回去球場上打球的,梅吉!」
背對著門,坐在輪椅上的他感到害怕。
過去,若是只有百分之一的機率他也會賭,因為輸了笑一笑就好,可是這次他卻非常恐懼。因為輸了,就表示他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不但再一次踐踏自己僅存的自尊,更意味著曉雯將再一次離自己而去。
這賭注太大,他不敢賭。不如就抱著或許可以再站起來的夢這樣活下去,給自己仍有期待明天的感覺,總比把夢想戳破,結(jié)果什么都沒有來得好,活在瑰麗夢想之中,比接受殘酷事實要來得輕松。
當(dāng)醫(yī)生告知他還有機會可以站起來的時候,他曾經(jīng)猶豫,是不是要站起來拿回他失去的一切,他的尊嚴(yán),他心愛的女人?但是等到他看到曉雯之后,他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現(xiàn)在的他,輸不起,只要能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他就很滿足了。
在梅吉思索著的同時,門外傳來帶著啜泣的歌聲。
「Ve Want……We Want……MagiC……梅吉……』
當(dāng)想起棒球,梅吉總是看著過去比賽的錄影帶,看著螢光幕中備受愛戴的他,曾幾何時卻變成如今的模樣,門外令人不舍的歌聲,讓他又懷念起當(dāng)時的感覺。
隨著歌聲的節(jié)奏,鐵門被輕輕地拍打著。一切仿佛又回到過去,掌聲,歌聲圍繞之下的他,是人們眼中的英雄,是球場上的魔術(shù)師,現(xiàn)在的他不只失去了愛戴的群眾,就連雙腳也無法再支持他。
自從母親去世后,他便沒有落淚過,無論是被告知不能出國打球,還是被告知自己的腳站不起來,他都沒有哭過,但是這次,滾燙的淚水不斷滑落,讓他驚覺原來眼淚這么熾熱。
「我喜歡球場上打球的你,耀眼奪目如璀璨的陽光……」曉雯哽咽地用日語念出當(dāng)時對他說過的話。
門,緩緩地開啟了,梅吉吃力地用單腳站立,看著跪坐在地上的淚人兒。
「我……喜歡私底下像是笨蛋的你,平易近人似柔和月色擁我入懷!顾蒙鷿娜瘴哪畹馈
他終于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他始終沒辦法對她說不,即使狠下心來也沒辦法看著哭泣的她不為所動,長久的思念終于穿過緊閉的心扉,決堤。
曉雯的聲音依舊哽咽,「從去看你打球的那一天起,我就喜歡上你,后來……王青要我離開你,因為她說我……說我會妨礙到你的前途……我聽她的話了……」
「都過去了……」梅吉走向前緊緊地抱住她,空虛的心似乎被溫暖的熱情給填滿。
她在他的懷中啜泣,淚水沾濕了他的胸膛。
「悔吉,相信我,你真的可以再回去打球的……」
「是嗎……」他的語氣中帶著下安,摟著她的手微微顫抖!笗增,我真的好想……重新回到球場。」
「就跟以前一樣,我們來打個賭!归W爍的淚光中泛起希望,「你一定可以回去的!
「可是,你的賭運一向很差。 顾α,這三年來第一次擁有開心的笑。
「所以這一次我才把賭注壓在你身上啊,你是我的Magic Power!」
破涕為笑的她又一次讓他心動,即使擁抱著她,仍然生怕會是夢境,梅吉收緊力道,誓言不再輕易放開。
那天晚上,她在他家過夜。
他用他的溫柔,進(jìn)入那道她不曾輕易開啟的心房,她用她的纏綿緊緊包圍住他火熱的深情,一波波狂潮向他襲來,一次次探索她禁忌的底線,窗外風(fēng)雨颯颯,卻絲毫掩不住兩人縫蜷的愛戀。
這一次,他們將不再保留地告訴對方,自己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