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何孟蕓的囚犯生活展開了,當(dāng)?shù)襾喐耆ド习嗪,她只能百無聊賴地待在房內(nèi)。
管家和傭人們只會說一點英文,中文當(dāng)然完全不通,她的西班牙文只有一般會話程度,若要深談還是有困難度,況且上次見識她摔東西的狠勁,大家都不太敢接近她。
每天的早餐、午餐總是豐盛到一個夸張的程度,她吃不到三分之一就飽了,難道她只能過吃飽睡、睡飽吃的日子嗎?以前她是秘書要協(xié)助上司,她是女兒要孝養(yǎng)母親,她是姊姊要照顧弟妹,現(xiàn)在她什么都不是,這世界沒有人需要她……
不,她腦中突然想到,這世界還有個狄亞戈,要求她的身心都屬于他,只可惜他是在作夢!
午后三點,就在何孟蕓來回踱步時,江如馨出現(xiàn)了,她敲過門后走進來,微笑問:「何小姐你好,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了嗎?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我有這種自由嗎?」何孟蕓懶洋洋地望向她。
「當(dāng)然,若在林奇莊園內(nèi),只要有人陪同就可以,若要出門去,司機隨時等候差遣。」
「你的意思是說,我沒有獨自行動的權(quán)利?」
江如馨用比較委婉的方式說:「你在此人生地不熟的,林奇先生怕你迷路了!
「算了,請你陪我到花園走走吧!」何孟蕓知道這不是對方的錯,她不該遷怒,而且兩人可用中文溝通,她該把握機會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我很樂意。」江如馨立即答應(yīng)。
兩個女人一起走向花園,在南美洲晴朗的天氣中,滿園植物都生意盎然,綠草特別綠,紅花特別紅,何孟蕓都覺有點刺眼了,這地方的生命力太強盛,相形之下,她脆弱得像枯葉。
大致觀賞過后,她們坐到樹蔭下的躺椅上,享受涼風(fēng)陣陣,日子如此悠長緩慢,何孟蕓幾乎忘了自己正被囚禁,事實上,若非身處困境,她會愛上阿根廷的。
江如馨拂開臉上發(fā)絲,問道:「有沒有哪里不習(xí)慣,需要我?guī)兔Φ??br />
「請你告訴我,我該怎么離開這里?」這是何孟蕓唯一的請求。
「很抱歉,我無能為力,我只希望你快樂一些,別老皺著眉頭,林奇先生看了也會難過的!
何孟蕓實在不懂,那家伙難過與否,值得給予同情嗎?「為什么你們都要幫他?他根本是個自我中心、不在乎旁人感受的大男人!
「林奇先生不是這種人,他對家族中每個人都很照顧。」
「他不是把親人都趕出去了?還說不想太?吹剿麄兊哪?」何孟蕓可沒忘記這點,一個會趕走家人的男人,能有良心到哪里去?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那也是因為人性的貪婪。」江如馨就事論事道:「要做一家之主并不容易,老林奇先生還住在這里的時候,你無法想象每天有多混亂,甚至要常叫救護車過來。」
「救護車?」何孟蕓懷疑自己的聽力。
江如馨回憶當(dāng)初,忍不住心頭發(fā)毛。「其實我只見識過兩年多,之前不知還發(fā)生過多嚴重的事,印象中就是一大群人爭寵、爭錢、爭權(quán),不只打打鬧鬧,還常弄到流血,還有人自殺!
「怎么會這樣?」何孟蕓更深地皺起眉頭,這在她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和家人們一向互相扶持,即使偶有爭吵,畢竟都是一家人。
「包含羅莎夫人在內(nèi),老林奇先生這輩子有五個女人,生了十四個孩子,孩子們又各自結(jié)婚嫁娶,連結(jié)出去的姻親太多了,莊園里常有上百人住著,我公公那時忙到都快昏倒了。」
何孟蕓難以想象,上百人住在這莊園內(nèi),該如何管理、如何生活?更別提那許多勾心斗角、彼此傷害的情節(jié),老天,多么絕望而悲涼的情境,
狄亞戈從小住在這種地方,他是否也學(xué)會了心機和謀略?一定是的,否則他怎會一開始就說謊,隱瞞自己的身分,只為讓她卸下心防?
江如馨繼續(xù)說下去:「坦白說,我覺得老林奇先生就是因此病倒的,三年前,老林奇先生決定搬到鄉(xiāng)下別墅養(yǎng)病,繼承家業(yè)的林奇先生就開始清理門戶,若不是他的魄力和決心,恐怕這里還是亂糟糟的,成天上演悲劇和鬧劇。」
「他是怎么讓那些人離開的?」
「給錢或給工作,簽立契約,直到老林奇先生過世前,都不得再有任何要求。」
何孟蕓很難認同這種行為,處理家族事務(wù)居然像談生意似的?或許她不曾見過太丑惡的人性,在她父親過世后,家人感情更緊密,親戚們最多只是疏遠,還不至于有人欺負他們。
「如果對方不接受呢?」
江如馨略帶神秘地一笑。「林奇先生總有辦法讓對方接受的,他連續(xù)三年都當(dāng)選最杰出企業(yè)家!
想到狄亞戈的固執(zhí)和不擇手段,何孟蕓渾身一顫。「他的確是個可怕的人……」
「總有一天,你會發(fā)現(xiàn)他溫柔的一面!菇畿稗D(zhuǎn)個話題,喜孜孜地說:「對了,這是林奇先生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我們都很看好你們喔!」
「第一次?」何孟蕓一愣。「他以前沒有交過女朋友嗎?」
她還以為憑他的條件,想要怎樣的女人都有。其實她也覺得奇怪,為何他大費功夫把她騙來,用盡方法將她留下?這不是太傻了嗎?
「以前是有過一些緋聞,可是他從未承認,也沒帶女人回家過,這次他不只帶你回來,讓你住羅莎夫人的房間,還宣布下個月要娶你為妻,你說這不是太好了嗎?」
看江如馨興高采烈的樣子,何孟蕓卻無法開心起來!肝沂潜槐频模壹以谂_灣,我只想回家!
江如馨頗能懂得這種心情,但她早已調(diào)適過來,也愿意分享自己的經(jīng)驗!竸倎戆⒏⒌臅r候,我太想念臺灣的家人,常常自責(zé)甚至哭泣,但事情沒有那么可怕,我一年會回去兩次,有我丈夫和小孩陪伴,其實科技那么發(fā)達,天天都能用視訊聯(lián)絡(luò),距離真的一點都不遠!
「那不一樣,你愛你的丈夫!购蚊鲜|指出其中關(guān)鍵。
「你不愛林奇先生嗎?」江如馨驚訝問。
「當(dāng)然不愛!」何孟蕓音量提得太高,自己也覺得不自然,仿佛有點欲蓋彌彰。
「從來不曾愛過?一點點都沒有?」江如馨睜大眼,不太敢相信,她還以為這對佳偶只是愛吵架,其實越吵越愛呢!
在那雙關(guān)心的眼神下,何孟蕓突然覺得說謊很難,于是她透露了一點實情——
「在我知道他的身分前……應(yīng)該是有愛過吧!但是,自從他把我騙到這里來,我沒辦法再信任他,也就不可能愛他了!
「林奇先生他這么做,難免會引起你的反感,但我想是因為他沒有安全感吧!」
「他那么霸道又強勢,怎么會沒安全感?」何孟蕓奇問。
「林奇先生雖是長子,生下來就注定繼承家族,但是羅莎夫人在他十歲那年就過世了,聽說老林奇先生跟他的關(guān)系很冷淡,父子倆一年也講不到幾句話,他又生活在這種復(fù)雜環(huán)境,他想要的東西,必須靠自己全力去爭取!
「是嗎?」何孟蕓仍不以為然,一個人因為成長背景與眾不同,長大后就能無法無天嗎?
江如馨也明白,現(xiàn)在機緣尚未成熟,于是她微笑道:「我不是要幫林奇先生說話,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有很多面,你不妨從另一個角度去看!
何孟蕓了解這道理,但現(xiàn)在她是當(dāng)事人,很難跳開其中,要是人人都能理智客觀,又哪來這許多紛紛擾擾,早就天下太平、世界大同了。
「謝謝你的建議,只是對我來說并不容易!
「好事多磨,海岸上若沒有許多石頭,又怎能沖激出浪花的美麗?」
「你說的話很有哲理。」何孟蕓只希望老天不要給她太大的任務(wù),也不要太折磨她的心志,因為她只是個平凡女子呀。
清風(fēng)迎來,江如馨深吸一口花草香,雙手合十,帶著感恩的心情說:「人生是很奇妙的,當(dāng)年若不是我的老師幫我報名,讓我申請到獎學(xué)金,我也不會決定去美國念書,而后認識我的丈夫胡立歐,進入林奇集團工作,今天才認識同樣來自臺灣的你。」
「真的很奇妙,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如馨!顾谶@異鄉(xiāng)沒人可談心,除了眼前的江如馨,她孤單得要命。
「當(dāng)然可以,孟蕓。但是我相信有一天,我會稱呼你林奇夫人。」
盡管立場不同,友情卻已在兩人之間發(fā)酵。她們在臺灣時并不知道彼此,如今因為來到阿根廷而認識,這不也是一種奇妙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