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迎齊眉頭深鎖地望著前方這棟大宅院。
而剛才力大無窮又神勇無比的波奇一來到這里,已如縮頭烏龜般躲在他身后,雙腳還不聽舌地顫抖著。
官云是被帶到這里?
他狐疑地低頭瞥它一眼,不確定地問:“波奇,她真的在這里面嗎?”這里他不是不認弓,而且這里還是他最不想踏進去的地方,但也真的很懷疑她怎么可能會在這里。
“汪——”波奇害怕地叫一聲,充滿恐懼的目光瞥了眼前這棟大宅院后迅速移開。
“好吧!”沒辦法了,雖然很莽撞,他還是得進去看看。
他牽著波奇,半拖半拉地將它拖進大宅院。
☆ ☆ ☆
甫進門,仇迎齊便聽見遠從客廳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這道腳步聲讓如縮頭烏龜股的波奇頓時更為膽怯,它幾乎想奪門而出,但仇迎齊的力氣比它還大,早就將它緊緊拉住。
“波奇!”一道稚嫩的孩童聲響起,玄關處站著一名年約五歲的小女孩。
波奇見她如見鬼般,拼命欲往外沖去,但仇迎齊卻仍將它拉得老緊,硬是拖著它往客廳走去。
“叔叔,我可不可以牽波奇?”小女孩輕拍著仇迎齊的大腿外側,眼底有著期待。
“當然可以!彼麑⒗K子交給她還不忘提醒道:“你要對波奇好一點兒喔!”
“好!毙∨⒁唤舆^繩子瞬間就把仇迎齊的話丟到一旁,用力捶打著波奇,要它跟著她往后花同走去。
波奇無助地用著楚楚可憐的模樣呻吟了聲,像是在對仇迎齊求救。
但仇迎齊卻只是笑著跟它揮揮手,語氣調皮地道:“玩得高興一點兒呀!”
這句話無疑是要它的命。
☆ ☆ ☆
仇迎齊直接轉往樓上的書房走去,先前的詼偕幽默瞬間被嚴肅取代,好不容易放松的臉部線條瞬間變得剛毅。
連門都懶得敲,他直接推門進入官雷的書房,仿佛回到自己的家中,大剌剌地在他面前坐下來。
官雷頭也不抬,語氣淡然地道:“這么久沒來看我,怎么今天突然跑來了?該不會和之前一樣,要跟我借人吧?”
仇迎齊冷眼看著他,很訝異他怎么還會這么冷靜。
良久聽不到他的響應,官雷這才抬起頭正眼看著他。“到底怎么了,你該不會只是專程來看我的而已吧?”
“我是來要人的!
“要人?”官雷不解地揚高眉。
“剛才你抓回來的人!
“我剛才抓回來的人?”官雷頓時明白,“你跟她是什么關系?我怎么看你好像很關心她?”
官雷的臉上沒有不悅,反倒是被好奇心填滿。
仇迎齊愕然地望著他,說不出話來!拔摇彼麖膩頉]想過這個問題,一時間答不出來。
“你敢說你們沒有任何關系嗎?”官雷逼問著他。
“她是波奇的保姆!彼幻獍櫫讼旅碱^,專準相信自己會說出這么爛的理由。
“然后呢?”
“雖然我不清楚你綁架她來這里的理由,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放她走!惫僭坪凸倮字g的恩怨他并不打算管,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遭受危險。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把她綁回來,我怎么可能放她走。”官雷似有意激怒他說著。
“你們之間有什么恩怨我管不著,但是我不乏讓我的狗沒有人照顧!背鹩R還是將話題繞看波奇打轉。
“純粹是因為波奇嗎?”官雷在他的眼底看到一個正確的答案,是他真正的心意。
他愛上那個女娃兒了,只是他不承認罷了。
仇迎齊怔忡了下,表情仍顯得猶豫,但隨虧給官雷一個違背良心的答案。“是的。”
“好吧!”官雷站起身,“你跟我來!
☆ ☆ ☆
官云氣得猛踹房門,企圖想將困住她的房門踹開,但是她的腳已經隱隱作痛了,門卻不動如山。
“開門呀!”她用力地敲打著房門大喊。
可惡!
她已經喊了不下一個鐘頭,卻連道響應她的聲音都沒有。
“開門呀!”她聲嘶力竭地吼著,良久,響應她的依舊是寂靜;她不耐地踹一下房門,滿腔怒火。
看來她非使出絕招不可。
她氣憤難抑地卷起袖子,走到歐式沙發椅前,將桌子上頭精心布置的花瓶等物品全掃落于地,并搬起一張椅子朝門丟過去。
偌大的撞擊聲回蕩在整問房間,但是當撞擊聲消失后,仍舊是令人感到窒息且不安的寂靜。
可惡!
她就不相信他們有辦法永遠都不理她,她一定要吵到他們受不了為止!
她又搬起另一張椅子,和剛才相同,將心里所有憤懣的情緒連同手上的椅子宣泄而出。
偌大的撞擊聲令她好過些,但隨之而來的寂靜卻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快被這股幾乎令人窒息的寂靜逼瘋了!
太安靜了,安靜得有點可怕,仿佛這世界上只剩下她,縱使窗外的天空是晴朗的,但這種孤寂感卻似乎要將她給吞噬。
或許是因為寂靜吧!她開始反抗,舉凡房間內可以拿得到的東西,不管物品有多貴重,她一定狠狠地將它們丟出去,所發出的撞擊聲讓她的內心有著短暫的安全感。
也就是因為如此,她不斷地摔東西、不斷地丟東西,生怕安全感消失。
官雷和仇迎齊站在門口靜靜地聽著里頭不斷發出撞擊聲,已經能想象得到里頭的景象是怎樣凄慘。
仇迎齊試著轉動門把,驚訝之余滿是不解。
這種門把是經由專人設計的,由房間里頭手打不開,但外頭從房間輕輕一轉就能打開了。
這個設計在臺灣只有他們使用,通常是用來軟禁犯錯的家族成員。
今天他們會站上黑道龍頭的位子不是沒有原因,有森嚴的幫規輔助是其中一個原因;只是約束手下而縱容家族成員的話必定會引起不滿,但若以幫規處置犯錯的家族成員似乎又過于嚴苛,所以官雷特地請人設計這種門鎖用來軟禁做錯事的家族成員,一來對弟兄有個交代,二來又可以讓那些仗著幫派的力量在外面胡作非為的家族成員有所顧忌。
但如今官雷卻用這種門鎖軟禁她,著實令仇迎齊想不透原因。
“我不懂……她和你是什么關系?”
“她是我的女兒。”官雷淡然地說著,眼神卻含有著許多無奈及懊悔。
官雷的回答聽在仇迎齊的耳里無疑是對他丟出一枚炸彈,他久久無法承受這句話帶給他的震撼。
原來……
是呀,他怎么沒想到,官云也姓官。
他跟在官雷的身邊約有二十個年頭,不曾聽言雷提及這件事,所以現在官雷突然這么告訴也,就仿佛晴朗無云的天空突然響起雷聲,既嚇人也讓人摸不著頭緒。
“她躲我躲了近二十年,當時我為了找她,遇見在街頭流浪的你,或許是因為緣分吧!也或許是當時那種心境使然,我決定收留你;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想太多,也千萬不要猶豫,就順從內心真正的感覺去做,否則你將會和我一樣,失去的比得到的還多!惫倮撞簧岬貒@口氣:“你就自己進去吧!云云的脾氣跟她死去的媽一樣,既固執又倔強,想必此時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我。”
官雷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身交代著他:“答應我一件事,如果你真的要帶她走,就好好照顧她!彼@個女兒縱使他想管也管不了,倒不如讓一個愛她的男人來管。
看著官雷離去的身影,他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什么事,但就現在而言,他看到的不是在黑道上呼風喚雨的那個官雷,而是一個為女兒擔心煩惱且白了一頭頭發的慈父。
☆ ☆ ☆
房間內傳出玻璃的破碎聲讓仇迎齊不禁蹙起眉頭,覺得官云鬧脾氣也該有個限度。
他推開房間的門,還未破口大罵,便見一只花瓶筆直地朝他飛來。
他迅速別開臉,在花瓶摔落地打破前適時接住它。
官云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身影不禁嚇了一大跳,就在剛才,她還以為自己將要成為殺人犯了,還好仇迎齊的身手不錯,閃過她的突襲。
“你這個笨蛋!”仇迎齊氣得大吼,納悶她是想謀殺他不成?
“對、對不起!彼庵斓狼钢!安、不對,我干嘛要跟你道歉?我又沒有錯!边@又不是她的錯,是他自己跑進來讓她襲擊的耶!
“你差點就丟到我耶,還敢說你沒有錯!币部毂凰裏o理取鬧的態度給氣死。
“是你自己突然跑進來的,明明自己笨還怪到別人頭上來。”她雙手環抱在胸前,轉身走到床邊坐下來。
“你……”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再跟她說下去他一定會吐血身亡!八懔耍冶緛泶蛩銕阕,但看現在這情形,你似乎很喜歡待在這里!彼D身欲走。
他是來帶她走的?
“等一下!”官云迅速喚住他,馬上換了一張只有看到錢才會出現的笑臉。“你真的要帶我走嗎?”
“本來是有這個打算,但是現在不想了!彼蜷_門走出去,決定讓她在這里反省幾天,等她變乖了,他過幾天再來帶她走也不遲。
“喂,你這個大混蛋,給我滾回來!”看著門緩緩關上,她氣得大吼。
但是……
他自從關上門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你給我回來!”她氣得隨手抓起枕頭往門口丟去!敖o我回來!”她的眼眶不聽話地泛紅,淚水也不爭氣地隨之淌下。
他真的走了。
他突然出現又突然離開,就在剛才她有一種錯覺,好像、好像她又回到當初那個孤獨的她。
直到剛剛,她才發現這種感覺讓她害怕極了,比起當初她母親離開她時還令她害怕,承受的孤單也是前所未有的。
她的淚水止不住,內心卻極力想撇除那種孤單的感覺。
她不要有這樣的感覺,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不對!
她怎么會有這種感覺?
她怎么可以有這種感覺?
她抓起另一個枕頭狠狠地朝房門丟過去,這一次,她斂起悲傷的面容、抹去臉頰上的淚水,眉宇間透出倔強的氣息。
她不會再哭了。
仇迎齊既然敢真的丟下她徑自走了,等她出去舌她一定會找機會報仇,不過在那之前,她要先榨干他所有的積蓄。
一個搶錢的計劃在她腦海里漸漸浮現。
“仇迎齊,你完蛋了!”她憤恨地咬牙喊著,并在心里發誓,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榨二他所有的積蓄,否則她官云的名字以后都倒過來念。
氣死她了!
☆ ☆ ☆
仇迎齊的住家已連續好幾天無人打掃,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習慣住官云打掃過的房子、習慣吃她煮的菜,現在她被囚禁無法幫他打理家務事,仇迎齊覺得這個家似乎缺少某樣東西,空蕩蕩的。
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外送比薩,仇迎齊莫名的懷念起官云所煮的每一道菜;雖然她煮的菜看起來不是很可口,味道也還好,但是卻有著媽媽的味道。
她煮的菜美不美味是其次,但卻神奇地為這個冷清的家注入一道暖流,讓他仿佛回到從小生長的地方,那種感覺是安定且安心的。
不過他內心的感受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貪吃的波奇,就在他沉浸于自己的思緒中時,它早展開貪吃鬼的攻勢.趁他不注意時,一口接著一口把桌上一大塊的比薩吞下肚。
在這當中,它的目光不忘隨時盯著他看。
仇迎齊顯然沒注意到他的晚餐只剩下他手上的那一小塊比薩,他將比薩放回紙盒中,波奇立即上前迅速將它吞下肚!
還是帶官云回來吧!他想著,心里也著實猶豫。
他陷入兩難的情境中,但卻也教他不得不正觀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感覺。
他無法忘記第一次碰觸到她的身體時,那種迫切的欲望令他非常錯愕,后來他發覺自己對她是有些許縱容及溺愛,但他都刻意將這一切認定為他只是不想跟她計較罷了。
現在惟一讓他介意的是她的身分。
一直以為她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至于她對錢重視的程度,他也一直以為或許是她在窮困的環境中成長使然。
但她的真實身分竟是臺灣黑道龍頭大哥之女,這讓他極為詫異,不過他多少可以猜得到她這個身世背后所隱藏的秘密。
或許,他應停止對她的好奇。
她的父親是官雷,而官雷又是他的干爹,若真要說起來,他算是官云的哥哥,雖然他們毫無血緣關系,不過卻無法擺脫掉這輩分上敏感的問題。
他突然想起官雷跟他說的話——
千萬不要猶豫,就順從內心真正的感覺去做,否則你將會和我一樣,失去的比得到的還多。
不要猶豫?
他不解地皺著眉頭。
他干爹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
莫非干爹早已看穿他的心思,所以才故意這么說?
☆ ☆ ☆
自從那天仇迎齊徑自走了之后,官云仿佛變成另一個人。
她變得很安靜,不吵也不鬧,還特地將房間恢復原貌。
她的舉動讓官雷及負責打理她三餐的洪媽很驚訝,但也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有何目的!
他們的猜測是對的。
官云早在腦海里構思一個再完美不過的逃跑計劃,最終的目的不過是要報仇。
不過這個計劃需要一點時間來完成。
這一天,洪媽端著早餐來到官云的房間,一開門便瞧見官云坐在窗子上,望著窗外在天空翱翔的鳥兒,神情中有著羨慕。
見到這情況,洪媽頓時也感覺不忍,不過她卻沒有決定放官云走的權利;她只不過是個傭人,而且幫中幫規森嚴,她更不敢有所逾矩。
強忍下不舍,洪媽來到她身邊,“小姐,吃早餐了!
官云緩緩地回過頭,給洪媽一抹牽強的微笑。“謝謝你,洪媽!
洪媽頓時紅了眼眶,“小姐,你是不是很為快樂?”她看得出來,卻不知道要怎么幫官云才好。
官云臉上仍是那抹淡淡的笑,“沒有,洪媽,我很好,我只是突然好羨慕那些鳥兒,司以內由自在地在天空翱翔,不受拘束!彼首鞲袀卣f著,心里卻大大佩服自己精湛的演技。
她可以去當女演員了,肯定大紅大紫。
“小姐!焙閶層谘劭糁械臏I水忍不住潰堤,“小姐,你不要這樣,洪媽看了很不舍呀!”她緊緊地摟住官云,在官云的肩膀上啜泣著。
“洪媽,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你哭的!彼擦飨聹I來,不過是汁謀得逞喜極而泣的淚水。
她的計劃已經成功地往前邁進一大步,接下來她只要再努力點就行了。
“洪媽,我拜托你不要跟爸爸講我渴望離開這里的想法好不好?我怕他會傷心難過!彼芄士v,假裝感傷萬分地請求著。
“這……”洪媽很猶豫。
“洪媽,我拜托你。”她請求著!拔抑涝谶@個家里就屬你最疼我,我知道你一定會答,立我的,對不對?”她哭得特別賣力,為求更加逼真,她還跪下來,淚水如長江水般滔滔不絕,滾滾而來。
洪媽更不舍了。
雖然她在口頭上答應官云的要求,但內心卻不是這么決定的。
在洪媽離去后,官云抹去臉上的淚水,本來傷心不已的面容馬上被一張得意萬分的面容取代。
她的演技實在太棒了,連她自己都有點感動哩!
她相信她很快就可以逃出這里了。
仇迎齊,你完了!我官云出去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榨干你所有的積蓄!官云在內心這么暗罵著。
☆ ☆ ☆
官雷聽完洪媽聲淚俱下的轉述后,內心也頓感不舍。
就在當天下午,官雷特地派人載官云出去逛逛,但也為預防她還有逃跑的念頭,另外多派一些人守在她身旁。
不過官雷卻疏忽一點,官云畢竟是女生,他派了一群男生隨身保護她,這下事倍功半,更加制造讓官云逃跑的機會。
在車上,官云已經想好要到哪里逛逛;兢因為她是女生,有些地方男人可能就不是很適合去了。
☆ ☆ ☆
“我要買幾件內衣,你們要不要也一起連來?”官云故意這么問。
她和一家內衣店的老板娘很熟,只要說一聲,她相信自己可以從內衣店的后門偷溜。
這些隨扈的表情果真如官云所想,尷尬得面紅耳赤。
雖然現在是民風開放的時代,但那只是對某些人而言;臺灣兩千三百萬的人口,思想跟作風開放的人恐怕也不到一半,所以她肯定這些臭男人一定不敢跟她進去買內衣。
“你們真的不跟我進去嗎?”她的語氣有點失望。
“小姐,我們在門口等你就行了!彼硖澋娜藢擂蔚鼗氐。
“好吧!那我盡快買一買,不會讓你們等太久的!彼f得好像她很善解人意似的,其實她迫不及待要進去內衣店了。
離自由越來越近,她整個人就像快飛起來般,所感受到的喜悅跟農民好不容易盼到農作物豐收的感覺是一樣的。
只要進到這家店,她就自由了!
在她甫要進去內衣店時,守在她身旁的人不放心地問道:“小姐,你應該不會乘機逃跑吧?”
他們真的很不放心。
“放心吧!我不會的!彼o他們一抹要他們安心的笑。
她不會逃跑的,只是光明正大地從內衣店的后門走出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