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近病房,遠遠的,易浩天就聽見病房里傳來了嘻笑聲。
“你在和誰說話,還有誰在這里嗎?”蹙起眉頭又驚又疑的打開了房門,易浩天只看見那個怪女孩仿佛像掐著什么東西似的嘻笑著。
一陣詭譎冷不防地襲上他的背脊,易浩天甩了甩頭,腦子里閃過的全是有關(guān)醫(yī)院的深夜怪談!皼]有呀。我……我是在做運動啦!壁s緊放開了小白狐,邵詠希趕緊撐起笑臉的敷衍著。
尷尬的做著愚蠢的體操動作,邵詠希抽空膘了眼時間,也順便瞪了眼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的臭狐貍。
她剛才正在找那只臭狐貍決一死戰(zhàn),一不小心玩過頭,忘了已經(jīng)是浩天每天下班來醫(yī)院的時候。
“拜托,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半夜了,別這樣嚇人好嗎?”體貼的關(guān)切著仍在昏迷的邵詠希,易浩天受不了的睨了她一眼。
要不是邵母的堅持,他說什么也不會讓這個怪女孩來照顧小希。
“對不起!
“算了。醫(yī)生今天有來過吧,說了些什么?”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上面,易浩天關(guān)心的重點只有小希。
“醫(yī)生說邵……嗯,邵小姐情況都很正常,還是一樣昏迷不醒!币凶约荷坌〗阏媸且患軇e扭的事。
“是嗎!秉c了點頭沒再多說什么,即使自己十分清楚,但是心底還是忍不住盈滿了失望。
“浩……易先生!毖劭粗焱傅姆Q呼又要沖口而出,邵詠希好不容易才拉回了自己不安分的嘴巴!澳阋灰孕〇|西,還是要熱茶或水果?”
“不用了!睋u了搖頭,易浩天沒發(fā)現(xiàn)她的怪異!澳阋残菹桑以撟吡。”
以往,他還會待在這里多和小希說說話,只是現(xiàn)在多了她,易浩天直覺的不想和她扯上太多的關(guān)系。
“這么快?你才剛來……”失望毫不遮掩地布滿了邵詠希的臉,好不容易盼到了他,沒想到這么快又要走了。
“如果不喜歡一個人待在醫(yī)院,你大可離開,我不會反對的!焙眯牡慕o了她第二個選擇,易浩天是舉雙手贊成她離開。
畢竟讓一個來路不明、又沒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怪家伙來照顧小希,未免大不安全。再者,易浩天不能忽略的是,他在她身上的確找著了好多小希的影子。
這并不是一個好現(xiàn)象,他十分清楚。
“不、我不會離開的。”頭搖的像博浪鼓,邵詠希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易浩天會這么討厭她,畢竟她和他心中的小希,是同一個人不是嗎?
“隨便你!辈幌胪娝軅难凵瘢缀铺靹e過頭去,悶悶的心中有抹奇怪的感受。
有點愧疚,就像他每次欺負小希之后的感覺。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我只是想照顧邵小姐。”吸了吸鼻子,邵詠希覺得現(xiàn)在的情況真是復(fù)雜得讓她想哭。
“你和小希非親非故,你為什么要來照顧她?再說,你不是失去記憶了嗎?”她的話讓易浩天想起了悶在心底好幾天的疑惑,她對小希的熟悉、對他的熟悉,一切一切都讓他不解。
“我已經(jīng)說了,在我昏迷不醒的時候,邵小姐到我的夢里交代過我,要我把話轉(zhuǎn)達給你們,順便替她好好照顧她的身體!鄙墼佅T缫呀(jīng)將這番話給背得滾瓜爛熟。
“她怎么會找上你?”這是易浩天最疑惑的地方。
“不知道,恐怕是因為我正巧住進她原本的病房吧!辈慌、不怕,幸好她早已經(jīng)和小白狐來過考前大猜題了。
“你為什么會答應(yīng),難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普通人通常會將這類的事情列為怪談,為什么她非但一臉正常,甚至還任勞任怨?!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還碰過更奇怪的事!鄙墼佅R荒樀睦硭(dāng)然。
先是無緣無故的被拉回了宋朝,回家之后還陰錯陽差的跑錯了身體。
如果哪一個人也遇過和她一般驚濤駭浪的遭遇,任誰也不會覺得她編的這些借口奇怪了。
“再說,你也知道我失去記憶,邵小姐交代的事,是我現(xiàn)在惟一的生活目標(biāo)了!边@番話雖然說得半真半假,但話里的無奈和委屈,可全都是發(fā)自肺腑。
“你為什么會失去記憶?難道你不想試著去恢復(fù)記憶嗎?”和她說話有一抹熟悉的感覺,舒舒服服的,易浩天情不自禁的被拉進了她的思緒。
“先生,你很有趣唷。都說了失去記憶,誰還記得住為什么會失去記憶呀?”打趣的笑著,邵詠希忍不住咧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那易書遠呢?他沒有來找你嗎?”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迷眩在她的笑容里,易浩天狼狽的甩了甩頭,趕緊將視線調(diào)回到病房上的小希。
他深愛幾十年的女朋友還在昏迷不醒,他怎么能對一個陌生的女孩覺得暈眩,即使他真的在她身上找到了兩個人重疊的影子。
“易書遠?他是誰?”莫名其妙的望著他,邵詠希一下子想不起這熟悉名字的主人是誰。
“你男友!钡奶嵝阎,易浩天還在為自己剛才短暫的失神自責(zé)著。
“喔……你是說那個雞爪。”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邵詠希才又猛然憶起這號人物。自從那天她像逃難似的躲到這來之后,她倒也沒再見過他。
“他不是我男友,他是你弟弟!奔泵Φ某非,即使現(xiàn)在她的身份是楚嫣,她還是不喜歡和浩天以外的男子扯上關(guān)系。
“隨便。反正,易書遠都沒來找你嗎?”不想理清易書遠的身份,易浩天現(xiàn)在只想趕緊轉(zhuǎn)開話題,趕緊打散自己心中的震驚和自責(zé)。
“非親非故,他干嘛來找我!钡幕卮鹆怂墼佅R稽c也不喜歡把話題兜在雞爪的身上!八麤]來幫助你喚回記憶嗎?”體貼的替小希將身上的薄被蓋好,即使在醫(yī)院,夜里的涼意還是稍稍的滲透進病房里。
“我根本就不想恢復(fù)記憶,而我也不需要他來幫我恢復(fù)記憶!崩淅涞暮吡寺暎庀肫鹨讜h的雞爪就忍不住讓邵詠希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為什么不想恢復(fù)記憶?”眼神緊盯著病床上的小希,易浩天努力的告訴著自己小希和那個怪女人絕對不同。
“我……我不想恢復(fù)就是了!睋u了搖頭,邵詠希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澳恪阏娴暮芟矚g邵小姐吧!壁s緊想轉(zhuǎn)開話題,邵詠希轉(zhuǎn)頭就瞥見了他對她的細心。
“是呀,我們從小就在一起了!蓖∠5某了哪橗嫞缀铺煅壑兄挥猩钌畹娜崆。
“是呀,從小!币缀铺煊謫净亓怂幕貞,邵詠希想起了他們兩個在農(nóng)村蹦蹦跳跳的可愛模樣,忍不住也有感而發(fā)。
“這輩子,我想沒有人能替代她在我心里的地位!睕]有發(fā)現(xiàn)她的有感而發(fā),易浩天直直的望著小希,真摯而情深。
“是嗎?”沒有多說什么,邵詠希心底有抹很復(fù)雜、很矛盾的感受。
聽見浩天這么的深愛自己,邵詠希當(dāng)然是很感動。只是,現(xiàn)在在他眼前的她也是邵詠希呀,雖然外貌不同,但是骨子里的靈魂卻是一般,為什么他卻認不出她來呢?
知道是自己奢求了,但邵詠希卻也忍不住有些缺憾。
“你說,你叫什么名字?”終于把視線從小希的臉上調(diào)開,易浩天想起他對她除了怪女人的認知之外,一無所有。
“我……我叫楚嫣!闭艘幌,邵詠希還是不習(xí)慣叫自己楚嫣。
“楚小姐,邵伯母今天打了電話來,說你失去記憶之后也失去了依靠,現(xiàn)在沒地方可以去,是這樣子的嗎?”易浩天猛地憶起今天來的另一個目的。
“差不多。”驚訝的點了點頭,邵詠希也想起了今天老媽打來醫(yī)院的電話。
“邵伯母要我先把這個月的薪水交給你,還要你好好照顧自己!币缀铺鞆墓掳锾统隽艘粋厚厚的信封袋交給了她,他是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和邵母建立起那么深厚的感情,只是邵母一向熱情慣了,他也早學(xué)著見怪不怪。
“哇,你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大手筆呀?”掩不住滿臉的驚訝,邵詠希的手也熟悉的搭上了易浩天的肩頭,沒看見易浩天驀地變了臉色,她早已被興奮給沖散了理智。
“我不在的時候真的是發(fā)生了許多事情,不僅你無緣無故的多了個弟弟,連出手都變闊綽了。嘖、嘖,果然是遠揚集團的少東哩!痹缫呀(jīng)忘了自己是誰,邵詠希興奮的數(shù)著手上那疊厚厚的鈔票。
錢、是新臺幣耶,看了幾眼的古早銀兩,邵詠希再一次覺得蔣公的光頭亮得可愛。
自從小小的她懂了錢的重要之后,邵詠希的大名就名列守財奴俱樂部的一員,什么事情都無法再吸引她,只除了鈔票。
邵詠希開心的看著手上那疊千元鈔,沒發(fā)現(xiàn)小白狐在一旁緊張的對她擠眉弄眼,更沒發(fā)現(xiàn)易浩天臉上莫測高深的微笑。
“小希,穿幫了啦!焙貌蝗菀紫肫鹱约赫f話沒人聽得見,小白狐趕緊扯開喉嚨,卯起勁的喚回被錢沖昏頭的邵詠希。
“穿幫了?什么穿幫了?”不甚在意的隨口應(yīng)了聲,邵詠希還是完全沒有憂患意識,她拿著鈔票興奮的湊到了鼻子前,嗯……熟悉的銅臭味,她喜歡。
“小希,你這些錢要拿來干嘛?存到銀行嗎?”易浩天臉上晾著詭譎的笑容,挑起眉,不置可否的望了眼四周。
“存到銀行?”驚訝的提起了聲調(diào),邵詠希不敢置信的望著易浩天!氨,你還不了解我嗎,老大?當(dāng)然是把錢塞進小豬撲滿才有成就感嘛!”
很順手的就想捶上易浩天的腦袋,但是沒想到因為身高不足而意外的撲了空,這時候,邵詠希才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嗯?小豬撲滿?”易浩天再一次證明了自己的猜測,眼前她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簡直和小希一模一樣。
“糟糕了!”終于看見了小白狐、終于看見了易浩天,也終于想起了自己是誰,邵詠希后悔莫及的倒退了好幾步。
“你到底是誰?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不對勁,你到底是誰?”有一抹欣喜在心底慢慢的漾開,易浩天激動的捉住了她的肩頭。
“我……我……”著急的向小白狐求救,那廂無奈的搖頭嘆息,擺明了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才正慌亂之間,突然靈光一閃,邵詠希驀地抬起頭、勇敢的望向易浩天銳利的眼眸。
“我是小希,你忘了我嗎?”她發(fā)現(xiàn)自己激動得有絲顫抖。“是我、我回來看你了!
邵詠希的眼眶迅速涌上了淚水,第一次,她放任自己深情的望著他。
“小希、小希,你真的是小希?”易浩天不敢相信的連聲呼喊,即使心底早已經(jīng)有了猜測,他還是不敢相信。
“是的,真的是我。但是我只能回來一下子,我是有事情回來交代你的!惫室夂雎孕“缀谝慌阅涿畹谋砬椋墼佅P牡浊宄约涸谧鲂┦裁。
“楚嫣、楚嫣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顧她!鳖櫜坏眯“缀谝慌灾钡膰@氣搖頭,直到現(xiàn)在,她終于知道了自己的私心是什么。
“楚嫣?”易浩天不解的望向她,眼里有疑惑。
“是的,詳細情形我沒有辦法像你解釋。但是浩天,請你答應(yīng)我,就像我們小時候一樣,請你答應(yīng)我這個任性的請求。拜托你,我的王子。”她說出了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親密暗號,認真的望著他。
“我知道了!秉c了點頭,易浩天心中再沒有懷疑。他曾經(jīng)對她說過,只要她說出了“拜托你,我的王子”,不論是再難、再苦的事,他都會完成。
“謝謝你,浩天!鄙墼佅R呀(jīng)不能回頭,她已經(jīng)不能去思考自己這個決定是對還是錯,她只能戀戀的放縱自己再多看他一眼。
“你什么時候回來?”他捉住了她的手,著急的想知道答案。
“不知道,看天意吧!眹@了口氣,邵詠希心底即使有后悔也來不及。“我要走了,你保重!毙耐吹耐,邵詠希只能忍著眼淚,學(xué)著電視上的情節(jié),閉上了眼睛,松軟著身體倒在易浩天的懷里!靶∠、小希回來呀!奔拥膿u著她,易浩天再也無法接受小希這樣一次又一次的來去。
緊閉著雙眼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邵詠希面對自己自導(dǎo)自演的這場戲,心底早已經(jīng)復(fù)雜得分不清楚對錯是非。
“唔,我怎么了?”掐準時間睜開雙眼,邵詠希強壓下自己滿心的罪惡,不敢直視易浩天的眼神!澳恪闶钦l?”一時之間無法回過神,易浩天已經(jīng)分不清了。
“易先生,你怎么了?我是楚嫣呀!睋纹饾M臉的虛假,邵詠希發(fā)現(xiàn)她替自己找了個好大的麻煩,戲還沒開始,她已經(jīng)覺得累了。
“是嗎?”沒發(fā)現(xiàn)她一臉的不自然,易浩天早已經(jīng)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澳阆刃菹,我明天再來看小希!
失神的拿起手提包離開了病房,易浩天需要時間好好咀嚼消化這一切突來的事情。
看著易浩天失魂落魄的離開了病房,小白狐這才不贊同的跳到了邵詠希的眼前:“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剛才明明可以老實說的?”
“我……其實我一直很羨慕璇璣,羨慕她能體會到愛情的滋味。我從小和浩天青梅竹馬,那感情早已經(jīng)分不清是愛情、友情或者是親情,我一直很想試試心動的感受,這或許是上天給我的一個機會!鄙墼佅U耐ㄆ砍錾。
其實,當(dāng)她在宋朝看著璇璣和元昊愛的轟轟烈烈時,她就常常在想這個問題。她和浩天是青梅竹馬,會成為男女朋友似乎是旁人理所當(dāng)然的認為,就連她自己也因為理所當(dāng)然而習(xí)慣了這一切。只是,她總覺得愛情不該是這樣的,她對浩天似乎少了那么一點的……心動。是的,就是心動。她對浩天只有習(xí)慣,沒有心動;蛟S有過,但她卻已不復(fù)記憶。
“但是這樣欺騙他,真的好嗎?”小白狐不認為她能瞞得了他多久。
“不好、真的不好,剛才我就已經(jīng)被心底的罪惡感給千刀萬刮了。但是,我還是想試試,試試浩天愛的究竟是邵詠希的外貌,還是邵詠希骨子里的靈魂。我很好奇、真的很好奇,浩天口口聲聲說愛我,但是為什么他卻認不出我就是邵詠希?我知道是我太奢求,但是我真的寧愿是他來發(fā)現(xiàn)我,而不是我去告訴他。”知道是自己的任性,但是邵詠希還是想知道結(jié)果。
“就算是這樣,他真的會答應(yīng)嗎,答應(yīng)你照顧楚嫣?”小白狐還是不贊成。
“會的,他一定會答應(yīng)的!秉c了點頭,邵詠希有全部的肯定。
她知道浩天會有掙扎,但是他一定不會拒絕“邵詠!钡恼埱。
“你是在玩火,你一定會后悔的!毙“缀詈缶嬷
“或許吧,但是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眹@了口氣,邵詠?梢灶A(yù)見出東窗事發(fā)的后果,只是,她還是堅持,還是對浩天有信心。
如果沒有回到宋朝、沒有遇見璇璣和元昊,她不會對浩天那么有信心、那么的堅持。但是因為浩天是元昊的轉(zhuǎn)世,因為她也是璇璣的轉(zhuǎn)世,因為她相信他們牽扯不斷的情緣,因為她相信他們一定能幸!
因為她第一次這么認定了這輩子只會有他。
所以,邵詠希愿意賭一賭,把自己的幸福任性的賭在虛幻的保證上。
或許很傻、或許很壞、或許她會后悔,或許或許……
或許,她能就此獲得一生的幸福,再一次的愛上涪天,連續(xù)他們累世的情緣,接續(xù)她來不及看見的幸福。
或許、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