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蛋、該死的、臭鴨蛋、臭雞蛋、臭……」
說實在的,從小到大,伍青從沒像此刻一樣的想罵臟話,末了,她還狠狠的抬腿,踢了眼前無辜又可憐的桌腳一下。
伍青怎也沒想到,那個男人還真是出手了,而且還耍了賤招。
中午左右,她依著慣例下樓去,到大樓對面的餐館去用餐。
心情算不上太好或太壞,因為風和日麗,因為馬路上汽車所鳴放出的刺耳喇叭不多,因為微風徐徐,因為前兩次與那男人的交手,輸贏未定,至少以目前的情況來說。
所以,伍青走進餐館去,吃了一頓稱不上愉悅或不快的午餐,然后又跟老板要了杯外帶的咖啡,再緩步離去,隨性的踱回到住處。
然而,一切的事情就發(fā)生在她回到住處開始。
不同了!
一切就發(fā)生在她走去餐館吃飯到回來,不過半個多鐘頭的時間內。
她發(fā)覺,一樓大廳里的保全人員望著她的眸光,不同了!
不明所以,但伍青總覺得那一道道黑瞳中,閃著過多不再單純的暗喻。
隨后,她走入電梯后遇到的鄰居,這回更明顯,略瞇起的眼、唇線,透露出濃烈的鄙夷味,看得伍青一腦子全是問號,被討厭的莫名其妙。
但是,她還是忍下來了。
因為她總不好跳上前去,抓著人家的領子,直接逼問是怎么回事吧?
直到上到自己的樓層,才一走出電梯口,一張大得嚇人的對開壁報紙,映入她的眼瞳。
轟地一聲,無遴的怒火由腳底板一路上竄,直接飆進她的腦子,燒掉了自認一向理智的大腦。
她的眸仁閃著赤紅的火光,緊盯著壁報紙上的每個字──
依照住戶公約,為求本楝大樓住戶水平一致,拒絕色情入侵,污染寧靜安和的住屋品質,故召開住戶公評會,針對B座十三樓住戶伍青女士之去留問題,征詢所有住戶意見……
看到這兒,不用再往下瞄,伍青已怒不可遏。
上前一把撕下被黏貼在墻上公布欄里的壁報,忿忿地想一把撕爛它,然而經過護褙過的公告,又豈是她一個纖纖弱女子的力道所能撕毀?
于是她越想越氣,重力的踱了下腳,腦中靈光一閃,伍青的臉色由赤紅翻為雪白,再由雪白漸轉為青褐。
大家都看過了嗎?這張公告……恐怕是的!依方才遇到的那些人,臉上所顯出對她的鄙夷,恐怕……
真是豬頭了,她怎么沒想到,這公告一定不只一張,可能樓下的大廳有,二樓有、三樓有、四樓有……
「糟了!」隨著心中大喊了聲不妙,伍青轉頭猛按電梯,門一開,立刻沖回電梯里!感諝W的,我絕對跟你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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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嚴酷又無趣的男人,一年之中能笑過幾回,恐怕五根手指頭往前擺,都還數不完。
「什么事讓你的心情看來非常愉快?」李倩倩只手撐著桌面頂著下巴,眸光落在對面座位的歐德威臉上,握著叉子的一手毫無意識的戳著面前的餐點。
以往要見到他的笑容,比登天摘月還難,而今天她已見他笑過了無數回──雖然不是顯露白牙的爽朗大笑,但卻是貨真價實的咧嘴,嘴角掀動的微笑。
「有嗎?」放下手里握著的刀叉,不經意的,他的嘴角微勾,又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你從方才就一直在笑!箾]有才怪。
雖然他笑起來的模樣有點怪──不,甚至該說是有點恐怖,活像個怪老頭,但李倩倩又能說什么?
人是她自己挑的,當初看上他,也是因為他賺錢的能力和財富,與外貌絕對無關。
「是嗎?」笑容驟然消失!笇α,倩倩,上星期我媽撥電話來時有順便提到,關于結……」
「唉喲,你明知道人家還年輕,還不想提這件事嘛,你不會跟你媽擋一擋嗎?」沒等他將話說完,李倩倩就嗲聲嗲氣的打斷了他的話。
還不就是結婚這件事嗎?李倩倩想都不用。
有時她還真想不透鄉(xiāng)下人迂腐的腦子,誰說男人和女人交往,男人和女人偶爾睡在一起,就得結婚?
若每個與她發(fā)生過關系的男人,她都得嫁的話,她都不知要結過幾次婚,又離過幾次婚了。
雖然她不否認,歐德威是所有她交往過的男人中,維持最久的──但,卻怎也激不起她想結婚的欲望。
金錢和能力他是有的,但外表就……
是的,問題就是出在他的外貌,她李倩倩可是個貌美如花,不乏男人追求的時髦空姐,將來能與她匹配的丈夫,自然是要多金、英俊又帥氣。
「其實也不全然是我媽的意思!估仨,嚴肅再次回到歐德威臉上!肝覀円步煌欢螘r間了,妳不覺得也到了該定下來的時候了?」
他將婚姻視為一個過程,對于這一個過程,他并沒有持別的期待,就因為沒特別的期待,所以既然和李倩倩交往了一段時間,他認為是該走到結婚的階段。
這個階段,談不上愛,因為他不知道愛的感覺為何,甚至將小說中那種將蜜融到心扉深處的喜歡,斥為無稽。
雖然如此,他還是盡量規(guī)畫著兩人將來的藍圖,希望婚后李倩倩可以辭去航空公司的工作。
他每年的收入相當可觀,她大可專心的在家做個稱職的家庭主婦,不用再由一個城市飛過一個城市,在國與國之間流轉。
「拜托,德威。」李倩倩嬌嗔一聲,雙眸水盈盈的瞅緊他!傅纫粫䞍何揖鸵巷w機了,別說你現在想掃興的跟我談這些!
噘起了嘴,紅艷艷的柔軟唇瓣噘成了讓人怦然心動,亟欲采擷的形狀。
「我不認為現在不是個好時機,何況現在若不談的話,下回見面,我們至少還得等半個月之久。」不是不為所動,但他的意志力過人,忍了下來。
「唉喲!估钯毁秽枪蛬舌敛⒂,一雙水汪汪大眼眨了又眨!赴雮月就半個月嘛,別忘了,小別勝新婚,這一年多來我們不都這樣過了嗎?你又何必計較這次,更何況、何況……人家還不想放棄目前的工作。」
其實她才不是不想放棄目前的工作,而是不想放棄有機會釣上更符合她理想的對象。
怎么說,李倩倩對于歐德威的外貌、打扮,還是非常介意。
「妳真的都沒考慮過嗎?」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歐德威的眉結深深揪起。
「什么嘛?」嬌滴滴一笑,再裝出一副沒聽懂的傻樣。
「沒考慮放棄妳的工作,我們早晚得結婚,妳得當我的老婆,再想得遠一點,難道生兒育女之后,妳還要繼續(xù)妳的工作?」歐德威的眉心更深擰了些。
李倩倩快笑不出來了,但柔順的媚功還是有的。
無預警的推開座椅,她傾身向前,雙手攀上他的頸子,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
「這事我們下回再談啦,剩不到二個小時了,我得趕緊回航空公司報到!
往后一站,她送出一個飛吻,外加送上一記大媚眼。
「德威,下下個星期我回來的時候,會有幾天的假期,不如我們一同去京都度假,到時候我再認真的考慮一下你的提議!
面對她如此了得的撒嬌功夫,雖仍繃著臉,但歐德威還能說什么?
「我送妳去公司!挂皇肿テ鹱郎系蔫匙,他站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谷允菋陕曕菤獾,李倩倩黏了過來,倚在他的臂膀上!笇α耍峦,別忘了,下次我回來時,要幫我把房子里布置得浪漫一點,我要一整個屋子的紅色玫瑰花,連沙發(fā)和床上都鋪滿玫瑰花瓣喔!」
是金屋藏嬌嗎?
李倩倩可半點不介意別人怎么說。
歐德威為她所準備的那間豪華住宅很舒適,而且對兩人來說也很方便,只隔了三個樓層,裝澴富麗堂皇且浪漫非凡。
她就是喜歡浪漫,美麗的女人就是生來讓人疼的,被寵愛呵護更是天經地義,該享受浪漫的一生。
她一直是這么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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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德威有想過,伍青可能會有成千上萬種反擊他的方式,但就是漏掉了眼前的這種。
送走了李倩倩,他先返回住處,等聯絡過楊立之后,想再進公司一趟。
車子沿著車道緩駛入地下停車場,一停好車,他動作迅速的下車,推上車門和落下中控鎖的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
雖然外表不怎么樣,但他的舉止動作是帥氣的,是非常有個性的,一手插在褲袋中,歐德威兩三步就來到了電梯口。
準備伸手按電梯,電梯門卻剛好劃開。
「呃,歐老弟!闺娞堇镒叱鰜淼氖菗碛袛导揖愤B鎖店的老板趙誠,住在歐德威的樓上,兩人從房子蓋好到現在,已經當了許多年的鄰居。
「嗨,趙先生!箵]揮手,歐德威擺了擺沒插在口袋中的一手。
「你……剛回來呀?」趙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是!箽W德威的顎線一繃,直覺告訴他趙誠有話沒說完,瞧他一臉繃得活像吞了顆臭掉的雞蛋一樣難過,分明是有話不吐不快。「趙先生,我們也當了許多年鄰居了吧?」
「呃,是!苟宜受過歐德威許多恩惠,就拿開精品店來說,歐德威給過不少意見,句句良言且受益不盡。
「那么,如果有話,不妨直說。」拐彎抹角,可不是他的習慣。
「這……」想了下,趙誠驟然出手,將人給拉近,靠在歐德威的耳旁!笟W老弟,看不出來,你真是深藏不露,居然敢將兩個女人安排在同一棟大樓里居。
大享齊人之福是許多男人的夢想,但女人們偏偏心眼小,所以有更多男人知曉,女人一個還好,若是將兩個擺在一起,肯定會出大亂子。
兩個女人?!安排在同一棟大樓里?
「趙先生的意思是?」歐德威一下子被搞糊涂了。
「唉、唉、唉,歐老弟,這點就是你不夠意思了,事情都到這節(jié)骨眼上了,你還裝作什么都不知?」趙誠提肘頂了他一下,擠眉弄眼的。
看不出來,他那平淡無奇、又有點「俗」的外表,居然能同時擁有兩位貌美如花的女人。
「趙先生……」他是不知道呀!至少,從頭到尾沒聽懂他在說些什么。
「好吧、好吧,我就直說了!股舷麓蛄苛讼,趙誠眼眸里帶著濃濃暗喻味!妇,你之前貼的公告呀!伍小姐回來一看到,就到一樓的守衛(wèi)臺用廣播器向整棟大樓的住戶廣播澄清,原來歐老弟你……」
掩嘴嗤笑了兩聲,提肘又是一頂,趙誠緊接著將沒說完的話說完。
「唉喲,女人的心眼小,已經不是什么新聞或秘密了,既然你都敢讓兩個女人同住到一棟大樓里,偶爾她們說說,你聽聽就罷,有些事不用當真的,女人撒起嬌來,的確難纏,何況又是知道還有另一個女人存在。」
「你是說……」隨著拼湊出來的影像越來越清晰,歐德威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在聽完趙讜的話,印證了他腦中的假設之后,他拔腿沖進電梯里。
那個女人!
可惡的女人!該死的女人!可惡又該死的女人!
「伍小姐說,因為她要求你和李倩倩該有個了結,只能對她情有獨鐘,所以你才會使出這樣不顧情面的手法來對付她!估秒娞蓍T尚未合上的剎那,站在門外的趙誠補上最后一句。
趙誠的轉述非常清楚,清楚到足以讓人發(fā)狂!
快點、快點、快點,站在電梯里的歐德威,恨不得電梯能跑得跟光速一樣快,好讓他趕緊上樓去,去把那個可惡的女人揪出來,問問她,他何時成了她的男友了尸
還造謠說他一腳跨雙船!那個女人絕對是瘋了,要不,也是向天借了膽。
等他上樓,絕對、絕對要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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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門鈴響了很久,久到彷佛隨時會有燒掉的可能。
但,門里的人卻仍然毫無動靜。
隔著一扇門而已,門里門外兩樣情。
按電鈴的人似乎越按火氣越大,脾氣越按越烈,彷佛是涂上了瞬間膠,黏著了拔不起來。
最后,他突然頓悟按門鈴似乎是無效,于是他泄憤似的抬腿,砰砰兩聲,重踹了兩下后,轉身走人。
隔著一扇門,門里的人非常得意,尤其透過門上的銅制貓眼,看見門外的男人一臉氣得快冒煙的模樣,伍青更是歡喜得差點沒拉開嗓子,上演一段白鳥麗子式的夸張笑法。
顯然,這一戰(zhàn),她已小贏。
為何稱為小贏呢?因為她還不滿意。
不滿意?是的,光由她所精心準備反擊的所有招式來看,她當然不會滿意于這小小的勝利。
拉拉耳朵上價值不菲的耳罩,伍青蜇身往內走,計算著步伐和時間,很快的來到平日用于喝茶閱讀的起居室。
伍青來到窗邊,像是揭開蓋著魔鏡布幔一樣興奮,用力的將垂地的窗簾拉開,刷地一聲,亮晃晃的光線撒了進來。
一眉高高挑起,她唇上染著一抹頗具興味的笑。
她剛進這屋子就發(fā)覺了,這間起居室的方位,剛好與對面鄰居的起居室窗對窗。起初,她還未與對門的那個男人交惡之前,只覺得隱私權可能受到侵害,所以一直將窗簾拉上。
而現在,這扇窗,倒成了她有利的工具之一。
游戲開始,惡鄰居請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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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德威由窗臺前走過,心情本就氣憤難平,突地,銳利的雙瞳猛然直瞪,筆直的穿透玻璃,落在對面窗后的那抹纖細身影上。
該死的臭女人!
她,明明在家!
是裝聾子、還是裝死人?!
用力的走了過來,腳步泄憤的,似欲踏垮樓層地板。
歐德威來到窗邊,銳利的眸光直瞪著對窗的人,然后他發(fā)覺了重點──一副看來皮質相當不錯的耳罩。
轟地,他的火氣剎那間又全冒了起來。
他幾乎要肯定的說,他早晚會被那個女人給氣死,如果沒死成,至少也會氣得腦中風。
難怪他按了半天門鈴鄱沒人聽,原來那髑女人戴、耳、罩!
黑亮亮的瞳仁眨都沒眨,紅絲一根根的往上冒,幾乎要充爆了他的白色眼球。
然后,對窗的人終于有了動靜。
佳人緩緩轉身,沖著他掀唇一笑,倏地舉高雙手,舉起一幅大大的大字──
你以為只有你會按門鈴嗎?
告訴你,這一個低級、無聊、加幼稚的行為,己經無效。
跟你這種毫無水準可言的男人當鄰居,我只能說是上帝在考驗我的耐性,畢竟瘋狗很多,偶爾碰上一只吠吠叫的,只能算自己倒楣嘍!
愿上帝原諒你,幼稚又無知的瘋狗 阿門
歐德威看著壁報紙上的粗黑字體,那字字句句,彷佛全都有著無比的震撼力,炸得歐德威怒火轟地飆升,直接炸到了腦門。
理智,早已不在;形象,此刻已經不重要。
目前只要能掐死那個女人,他絕對絕對愿意付出任何的代價!
砰一聲,他拉開窗子,用力之猛,讓可憐的玻璃差點當場粉碎。
「臭女人,妳有膽子再說一遍。」
他恨不得兩戶間能有個通道,或他能馬上長出一對翅膀來,直接飛過去掐死她。
雖然他知道好男不與女斗的道理,但……誰教她就是有辦法將他給激瘋,把圣人給逼急。
說一遍?從頭到尾,伍青可不記得她有用說的。是用寫的吧!
不過,沒關系,這個男人越氣,她就越樂。
她就是要讓他瞧瞧,她到底多有膽。
伍青亮麗的臉上掛著燦爛刺眼的笑,窗子由原先的只拉開一道小縫,到現在的完全敝開。
慢不迭地,她舉高手中的黑色簽字筆,將壁報紙翻了面,大筆一揮──
喔、喔、喔──原來瘋狗也會講人話嗎?今天真是開了眼界了!
「伍青!」一見到字,歐德威在窗子那邊怒吼。
「有!」她懶懶的應了一聲,眼里心里全都充斥著笑,她甚至懷疑會不會因為在過于高興,卻不敢笑出聲來的情況下,得到嚴重內傷。
「妳若真的有膽,就到門口來談!」他發(fā)誓,今天不掐死她,他就不叫歐德威。
「誰理你!」瞥了他一眼,她已忍不住噗赫一聲笑了出來。
慢慢關上窗,攏上窗簾,她轉過身去,大聲笑了出來。
呵呵呵,這一回,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