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焰終于笑出聲來了,「我才覺得妳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對我中了蠱……」他伸手溫柔地撫著她的發絲,俊容朝她降低,俊朗笑容化為綿綿嘆息,「而我,好像也還是的!
對于他的動作,她只能張大著眼半天無法反應。
她僵愣愣地覷著他傾身靠近,這也是頭一遭,她終于能將他的容貌給端詳個仔細。
沒有糾結在一塊的紊亂毛發,沒有虱蟲蒼蠅,她看得目不轉睛。
她是真的中了蠱吧?她如是想。
否則,又怎會覺得他那光滑的頭顱后方似有著佛光耀眼?
還有,又怎會覺得他那清爽男性的面孔猶如著天神轉世?
眼前的他,豐額挺鼻,寬闊厚實的耳垂,英挺的兩道劍眉,山型的鼻翼,顯示著性格果斷具決策力,下顎方正,嘴唇上薄下厚,顯示著處世自有定見,不易被人左右擺布。
她微微冒了汗,開始因著害怕而往后退縮,他的眼神讓她有些不安,還有她那正在胸腔中躁動著的心也讓她害怕。
詩曉楓一退再退,直至身后抵著了棺木再也無路可退了,既然無路可退,她也只有面對了,她抬起頭想抗議,卻讓他伸過來的大掌給嚇沒了所有的聲音。
他也是中了蠱吧,睇著他專注而熾熱的眼神,她不得不這么想著。
他伸手撫上她清麗的臉龐,再順著臉頰緩緩滑下,從她的頸到肩,再到她的手臂,輕觸了下她的小掌,他的臉龐靠得她好近,溫熱而純粹男性的呼吸吹拂在她頰畔,以及唇上。
她無意識地將下頷微微抬高,莫名地期待著。
她并沒等得太久,他的唇終于輕輕地落上她的,那一瞬間,屋內氛圍驟變,變得曖昧,變得地轉天旋。
從她那綻著玫瑰色的眸里望出去,所有的物品彷佛都飄浮到半空中……雛菊、白燭、蒲團、白幔、桌幾,甚至于……是那具擱在屋子正中央的棺木。
棺木?!
像是從云端跌回現實里,詩曉楓趕緊將他給推開,并用手背用力拭著唇瓣,意圖湮滅證據似地。
「你……你居然在你爹的靈前……嗯……」
「吻妳?」郎焰幫她接下了后語,「不行嗎?怕我爹突然坐起身來罵人?」
羞慚轉為了驚駭,她還當真轉身去看,見棺木沒動靜,她才松了口氣。
「你爹才剛死,你不應該……」
「人一死了雙腿伸直逍遙,聰明如我爹者,就該知道別再爬起身來自尋煩惱了!
那倒是,她恍神地想,倘若當真死后有知,方才那些在白幕后方的絮語毀謗早該逼得老人家坐起身來指鼻開罵了。
「你會怪你爹嗎?他留給你一個爛攤子!
「當然不會,他是我父親,我怎么會忍心見他受苦?這幾年里他只是在苦捱著最后一口氣罷了,能在走之前將掌門的位子交出來,他至少走得安心。」
「他安心了,那么你呢?」她語帶憐惜。
「我還年輕的……」他笑得瀟灑,「我無所謂!
「你曾經想過接掌此任嗎?」
「從來不曾!」他搖搖頭,「不過這幾天里我想了很多,有些事情當時不覺得,如今看來,竟都是有跡可尋。」
父親雖然臥病在床多年,但腦子卻比誰都還清楚。
徒兒中老大老二老三雖然各自成了氣候,都在江湖上立下萬兒,但就因為他們都認定自己最好,是以誰也不愿意服誰。
不管是傳位給他們之中任何一個,這個青城,都要分裂。
且在經過了幾年的明爭暗斗下來,眾人的心思盡是在爭權奪位上打轉,早已迷失了本性,更忘了青城派的修道本業,所以他們都已經不再合適了。
反觀郎焰,就因為他和師兄們隔著一長段的年歲距離,涉世未深,氣候未成,反倒成了最好的可造之材,所以自他十四歲開始,叔公最愛找他麻煩,一次次的故意挑釁,一次次的使壞賭約,甚至連那場「終極大懲罰」,如今想來,應該都是出自于父親的授意設計。
先是不時落難,不時捱苦,再是顛沛流離、無所依恃,待他心思沉淀干凈,末了再來個大鐘「撞頂」?
既然明了了父親為他所付出的心思,他還能夠推開這個責任,繼續過他的逍遙歲月嗎?
「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嗎?」她好奇問道。
是大力整頓?還是鏟除異己?
或者是索性雙肩一聳,雙手一攤,拋開一切掉頭逃跑?
「我決定怎么做并不重要……」他眼里有著霸氣的焰芒,「倒是妳,想好了該怎么做了嗎?」
詩曉楓微愣地指著自己,弄不懂這個問題是怎生被拋了回來的,「我?」
「是呀,妳還想留在我這里磨多久的豆腐?」他語帶調侃。
「我不是來磨豆腐的,我……我……」她紅了小臉,「我是來煮素齋的!
郎焰直直睞著她,「摸著良心說話,妳真是純粹為著煮齋而來?」
「要不然呢?」她面紅更甚了。
「也許,妳是想著一邊煮齋,一邊設法解去那道符咒的吧,除非……妳是想一輩子繼續和我糾纏下去!
「或……或許是吧,是該忙解蠱了……」
她的眼里寫滿了不確定,若非他提醒,她早忘卻了兩人鐘情之始只是源起于一碗豆腐腦及一道符咒了。
「你……」她想了想,小小聲地、不確定地問了,「很……很急著想解蠱嗎?」
「目前倒不。」他將她拉近,目光詭異,「我現在要煩心的事情太多,這事暫且不急的……」
果真不急,因為他又開始低頭吻她了。
而她,竟然好像也習慣了。